桂花在霜降前盛开,眼下正是开得最盛的时候,连绵的甜腻桂花香无孔不入,钻入人顶乌黑发丝,透入人穿秋衣衫,叫人一动便带着花香浮动,呼吸之间俱是甜腻香气。
此地桂花所植品种乃金桂,花朵小而黄亮,密集花瓣簇于枝梢叶间,若隐若现一团明黄之色,叫人寻着它浓烈的香气而来,将它从枝头摘下。
谭栀嗅着桂花微甜的花香,不由心情愉悦,从袖中探出白皙指尖,轻轻掀开草亭南面布帘,踏入草亭之中,布帘之后的四方小院景象,顿时映入谭栀眼中,谭栀亦不惊诧,心中明白这是徐宴此人幻化之境,径直往院中走,走至院中小花厅。
此是院中央一处横向游廊的中央,前后各有朱红檀木拱门,两门之间的游廊中央,有一圆形红木桌,桌面端端正正摆着一壶热茶,茶壶身侧则是一套紫砂茶具,谭栀瞧入眼但笑不语,坐于桌前,为自己倒一杯热茶,细细品饮。
因是徐宴所幻化之景,院中无风气候宜人,谭栀一口接一口,一杯接一杯地饮着热茶,亦不出口唤人,很快一壶茶水便被他饮去大半,手中一杯热茶将要饮尽,便又要执壶而倒,徐宴这才急急现身,一把将茶壶抢过,难得的面上有几分着急之色:“你个贪心的,是要将我这壶茶饮个精光!”
谭栀本就使计逼他现身,见他现身面上挂起笑意,揶揄道:“怎么?不是一直静悄悄瞧着嘛,现身作甚?”
“再不出来,不单是茶被饮尽,想来这茶壶与茶具亦要被你顺去。”,徐宴忿忿般道,抱着怀中茶壶,像个怀抱大元宝的年轻员外,生怕怀中元宝被人抢去一般。
谭栀在对付徐宴这件事上,永远都是聪慧的,大抵两人相识时日太长,对彼此皆是十分熟悉,谁也讨不着谁的便宜,谁也能轻易抓住对方的尾巴,只是徐宴比他年长些,性子亦和软些,不喜和他相争长短,大多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徐宴落座为自己倒上一杯茶,小口饮着,盯着谭栀眉心道:“两缸桂花蜜食完了?”
谭栀一听他问,语气有几分自得:“自然,缸子亦让顺子送了回去。”
徐宴饮茶的动作一顿,没让谭栀发现,速速回过神来,唇边勾起些温柔笑意:“你让顺子送回的?没亲自去跟祁殊道两句离别话?”
谭栀皱眉,随即不解道:“我为何要与他道些离别话?”,顿了顿不知又嘟囔些什么,最后一句徐宴方才听清,“我才不与那匪头子道离别话呢!”
徐宴一愣,随即低笑一声,“你这没良心的,饮人两缸桂花蜜,饮完便怕拍屁股一走了之,当真是不知该如何说你才好。”
谭栀一听便有些恼了,觉得徐宴也帮着祁殊这匪头子说话,将桌上茶壶抢过,一骨碌儿便将壶中茶水饮个精光,瞪着漆黑眸子道:“他还抢去了我的雕竹骨扇呢!”,尾音有些委屈的调子,颤颤的。
徐宴如何听不出他委屈语调,自当不再继续这个话头,话锋一转道:“我不是让你别想着那柄骨扇,何苦一意难平,待明年春天,我带你入铺子挑个最好的便是。”
谭栀面色这才好些,站起便去拉他,徐宴正饮着茶,差点没将杯中茶水洒出,囫囵咽下茶水去,瞧着谭栀扯他衣袖动作,有几分无奈道:“作何?这才饮过一壶茶,便要急匆匆去哪儿?”
“自是去采桂花,方才来时我便闻见桂花香,一眼瞧过去,黄亮亮的一片。”,谭栀说着,手中瞬间幻化而出两竹篮。他因本体乃一坛桂花酿缘故,平日素爱桂花,喜食桂花香味吃食,用具亦喜刻桂花,就连修行,亦和桂花脱不得干系,说起要去采桂花,一双澄净漆黑眸子都熠熠亮起,俱是希冀。徐宴自是知晓他心思,又方才将人惹恼,自是答应下来。
后方的桂花林离草亭不过数十步脚程,两人走走便到,不知是哪位先人种下,连绵成片的桂花错落分布着,还未踏入便闻得浓郁甜香。有人喜桂花之浓烈香味,亦自有人不喜,谭栀不必说,徐宴亦是喜欢的,一时便也不觉呛鼻,只觉闻之心神都微微舒展,谭栀更是恨不得立即化形,钻入林中央寻一处地儿待着。
两人寻得一处开得最盛的几株,徐宴伸手便化出两张长高木椅,迈步踏上。制作桂花蜜颇费耐心与功夫,需将盛开新鲜的桂花摘下,还得挑出其中杂物及虫咬花朵,随后用淡盐水反复浸泡沥干,最后烧一锅滚烫热水冲入挑选洗净的桂花中,再捞出沥干,方能倒入蜂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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