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嘴唇柔软,气息轻柔,唇舌纠缠的感觉依然那么美好,他是爱她的,他心里很确定。就算现在的她变了,变的不再是他印象中的那个人儿。
他忍不住将身体贴过去,加深这个亲吻。
雷允晴也柔顺的回抱住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热度根本传不进她心里去。她自嘲的想,爱情果然容不得一点点污点,原来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就算是从爱情进化到婚姻,她也没法做到像母亲和陆妈妈那样委曲求全。
因为身体亲密的贴在一起,她可以感觉到陆子鸣的反应,可是她只是刻意的顺从。在讨好之际,她还不忘轻声询问:“那今晚……是不出去了?”
他的手瞬时僵硬,微微松开她,不解的看着她。
他的目光刺痛了她。
雷允晴觉得自己的心底好像有一个洞,通往无边的黑暗。所有接触得到的温暖都从那里漏下去,剩下只余无边的冷意。
“允晴,你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内疚吗?”
“嗯?”
“还要我说得更明白一点吗?佩佩为什么会自杀,你敢说你一点不知道原因?”陆子鸣用一种心痛的眼光看着她,那眼神真叫她难受。
“允晴,你真的变了,用这种手段去对付一个女孩子,以前你不是这样的人。”
雷允晴觉得眼皮跳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到那天在餐厅里乔佩怒骂她的那些话。她说,雷允晴你这个虚伪又狠毒的女人!她觉得陆子鸣的眼神好像就在无声的重复着这句话。这真是要命,为什么好像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发觉其实她才是个虚伪又狠毒的女人。
雷允晴也没打算遮掩,老实的告诉他:“是的,是我一手策划的,我甚至还骗你我要学炒股,让你透露内幕消息给我,然后利用你给我的消息去放长线钓大鱼,让你的乔佩变得一无所有。”
没想到她丝毫不感到愧疚,反而十分理所当然。她说话时眼底的阴鹜是他所陌生的。陆子鸣蓦地站起身,有点不堪忍受的看着她,“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只是个可怜的人,你如果心里有什么不满,可以冲着我来,为什么一定要事事针对她?你这样做简直不可理喻!”
他大概是真的生气了。
至少,今天一整晚,雷允晴都没有看见他的脸色这样难看过。
“所以,你是在责怪我?”雷允晴有点麻木的问。
“你自己说说,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佩佩的孩子已经没有了,她爸爸也被你们弄进大牢里。你们高兴了?你们开心了?这样欺负一个女孩子,你们简直就是丧心病狂的疯子!”
这些天,她在做什么,他不是一点都不知道。
他只是一直在等待,等她亲自开口和他说。甚至韩沐辰的事情,他也想自己能大度的包容,只要有一天,她愿意和自己分享。
可是他等不到了,他看到的只是一次又一次,他们背着自己在一起相处的时光。她明明是和韩沐辰在一起,却说是去见江措,还打电话叫他一个人先回去!
陆子鸣觉得烦躁异常,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当初在浙江你外公家的时候,我是多么相信你。只要你说不是,我就相信不是你做的。可是你看看你现在都做了什么?如果你心里有什么不满你大可以对我发泄,你宁可自己精心策划这样一出戏也不肯坦白和我商量。我真的怀疑你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雷允晴,你以为这样做很聪明吗?到头来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雷允晴忍不住抬手按住胃部,她是真的被刺到痛处了。乔佩做什么他都觉得可怜,她做什么他都只会觉得恶心!
“陆子鸣……你说得对。我从来没觉得一个人这么叫我恶心。我就是丧心病狂的疯子,我当初会喜欢你,真是得了神经病,没想到这么久以后,我还是一点都没有长进,还会嫁给你……你觉得乔佩很凄惨,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却没法回应她,即使回应了你也保不住你们唯一的孩子。她一个人孤身在北京,父亲被关在牢里,你想进办法帮她,结果我一下子害得她身家全无,听起来好像很可怜,可是这又算什么呢?她只要掉一滴眼泪,你就会不由自主的同情她。她爸爸牵扯到官司,你几乎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捞他,他们父女要相见,你来求我,我不得不帮,她一个人流落北京,至少有你可怜她,给她房子给她优渥的生活。她总是善于把自己的伤口裸口露在人前,塑造自己楚楚可怜的形象,用眼泪就轻易赢取了所有人的同情。你已经把她保护得太好,她还口口声声叫着可怜。”
陆子鸣张了张嘴,一下子词穷。
雷允晴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继续说下去:“你一直就觉得我得天独厚,家里有钱有背景,风风光光的嫁给你,想要什么都能轻易到手,还魇不知足的像个巫婆似的每天在阴暗的角落里计算着怎么谋害可怜的公主。可是是我夺走了她的一切吗?我出身好跟她可怜有半毛关系吗?当然我也算不得什么好人,也没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我宁可你把我臭骂一顿,但你别把害乔佩多么可怜的罪魁祸首这顶帽子扣在我头上!我整她是因为我看不惯她破坏别人家庭还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跟你陆子鸣没有一点关系。我为什么要冲你发泄?你——陆子鸣,你配让我吃醋吗?”
“你说什么?”
“你以为你是谁?你还远远没有重要到那种地步,能让我争风吃醋,为了你处心积虑的去对付另一个人。更何况你在外面养女人是很值得光荣的事吗?你反而来责怪我了,这未免太可笑。我现在是很庆幸不必和你共度接下来的人生,不然将来我一定会比现在更加痛苦。”她活这么大没用这么尖酸刻薄的语气跟人说过话,可这一刻,她只觉得痛快无比。好像用言语伤害别人的同时,自己心里的那口毒疮才能消停一会,才不会折磨得她那么痛。
“你……再说一遍。”陆子鸣插在西装里的手无意识的摸到口袋里的一样东西,那触感是冷冰冰的,一直冷透到骨髓里。
雷允晴发觉自己的大脑回路已经无法运作,但嘴巴还是能够继续说话,并且言辞清晰,语气平静:“再说一百次都一样,你——陆子鸣,不配!”
“够了!”
只见雷允晴的面前忽然炸起一道淬蓝的火光,她双肩猛的向上一收,整个人都目瞪口呆的僵在那儿。
原来是陆子鸣把口袋里的那只钢化打火机砸在了地上。火机内的汽油发生爆炸,响声把雷允晴吓了一跳。
而陆子鸣站在那里,像是承受着无法忍受的疼痛一般,脸色泛白,只是和他白皙的皮肤不大一样,有种恐怖的惨白。
雷允晴急剧加速的心跳好半晌才平复下来。她恍然有一种错觉,他刚才差一点就想把那打火机砸到她身上,只不过准头偏了一点。
她吓得半晌不出声。陆子鸣出神片刻,像是发泄过怒气后终于有些缓和过来,冷冷的说:“看着她,不许她离开这半步。”
话却是对一直背对着他们站在门外的景瑞说的。
他说完就转身出门,雷允晴怔忪片刻,忽然回过神来,跟着就追上去冲他大喊:“陆子鸣,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一次两次的软禁我,我要告你,我要和你离婚!”
然而她要再追出去时,却被景瑞拦在了屋内。
“对不起,少奶奶。少爷吩咐的事,我必须照做。”
“你……”雷允晴气堵,看着楼梯下陆子鸣越来越远的身影,尖声叫道:“陆子鸣,你关着我又有什么用,我恨你我要和你离婚!”
他正在楼下客厅里换鞋,听到这声音也只是停了一下,站起来拿过车钥匙,铁门在他身后阖上,哐当一声,摔得雷霆般作响。她觉得无力,可是愈加痛苦:“陆子鸣,你为什么这么狠,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响声惊动了屋内的其他人,陆子茵先探头出来看,紧接着芸姨和老太太,柳嫂一直在楼下客厅,见势便问:“少爷怎么这么晚还出去?”
陆老太太也皱着眉头一脸不悦。芸姨在旁边揣测:“该不是和小晴吵架了,气得出去了?”
景瑞解释说:“芸姨您恐怕是听错了。少爷出去是有公事,少奶奶在房里听歌剧,声音大了点,吵着各位了。”说完,将雷允晴的房门一关,把她隔在屋内。
老太太对景瑞的话存着几分疑惑,不过小两口吵架毕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也没必要闹得人尽皆知。于是帮着遣散众人:“没事就都早点睡吧。大半夜的,折腾什么。”
雷允晴坐在房里,除却满脸泪水,只留下浓浓的不甘。她知道哭也是没用,早就不是那个哭泣撒娇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的年纪,她已经尽了力了,可是失去的东西再也找不回,无论她声嘶力竭,像个疯子似的向他吼叫,还是装作不知,心平气和的配合着他演戏,结果都是一样。
她觉得沮丧,终于连最后一点希望都泯灭。房门紧锁,她只有像往常一样坐到窗台上,呆滞的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
她的目光顺着窗框下滑,忽然停留在那窗扇的防盗锁上。竟然没有上锁!
她成功的打开推拉窗,把头探出窗户往下看了眼。窗外就是陆家院子里的花园,垂直下方是一块厚厚的草皮,这个高度跳下去,只要不是特别倒霉,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顶多角度不好,摔个胳膊断个腿的。
当然她也没那么傻,直接从这里跳下去。
撕床单,结成长绳,然后绑在柜脚上,试了试牢固度,才将床单绳抛出去。
脚底那双拖鞋不是太利落,她扔了鞋子,赤脚爬上窗台。看着窗台下的高度,仍旧微微眩目。
她如今是破釜沉舟,一分钟也不愿待在这个家里。如果是真的摔死也就算了,总好过让她在这段婚姻里慢慢窒息而死。
*
陆子鸣坐在医院的长椅上,额头两侧的太阳穴还在微微发痛。
他用手撑住额头,醒了醒神,还是感到无尽的疲惫。
医生说乔佩已经脱离危险期,只是失血过多,接下来的日子里要好好的静养,补充血气。他没有进去看她,知道她没事就够了。只是不想回家,一想到回家要面对那样一副烂摊子,他宁可在这里坐到天亮。
以前兄弟们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他不置可否,却抱有保留。如今方知是真知灼见。
她歇斯底里的冲他吼着离婚的样子实在太陌生,究竟是谁在逼谁,他已经分不清楚。
他不想看见她这个样子,可是放手,他又做不到。
这样一辈子相互折磨,总好过变成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可是……折磨。真的是一种折磨,到现在,他还能感受到心脏在无声滴血的痛楚。
口袋里有微微的震动,他疲倦的拿出来,是景瑞打来的电话。
想必又是家里出了事。
真是焦头烂额。
他忽然生出一种厌烦来,不想接这只电话。
手机在手心里持续的震动,路过的小护士端着消毒的注射器从面前走过,提醒他:“先生,您有电话。”
他点点头,不得不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
景瑞在电话里说了一句什么,他没太听清,对方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挂了电话,他有好一阵子模糊,半晌才回过神来,他说的是“少奶奶从楼上摔下来了”。
*
事实上,陆子鸣不在家,陆家人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雷允晴躺在草地上,人事不知。
柳嫂是第一个发现,当时她在清扫客厅,只听见院子里发出一声闷响,出去找了一圈,就看见一个人影黑逡逡的蜷在草地上。她的尖叫立刻惊醒了全家人。
景瑞立刻赶下来,欲要过去抱起雷允晴,送她去医院急救,却被芸姨拦住,她的嗓音尖锐,在这静夜里愈发吓人:“哎呀,这种情况千万不能动,万一伤到的是脑子呢,或者内脏呢,你一动她说不定情况更恶化,还是等救护车来吧。”
“这高度摔下来不会伤到内脏吧?”
“你看她身上又没伤,也没流血,伤肯定在里面啊。”
老太太早已吓得两腿发软,站都站不稳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救护车,120打了吗?”
陆子茵手里捏着电话,着急的额头上都冒出冷汗:“打了,早就打了,可是他们动作怎么这么慢,这大半夜的也不堵车啊?”
一家人里只有景瑞一个是男人,可他站在旁边,却不能上去,也只得干着急。情急之下,就打给了陆子鸣。
陆子茵也是毫无办法,见景瑞打给陆子鸣,就赶紧又拨电话给二舅陆怀年,打完了救护车还没来,只觉得不放心,又打给陆妈妈。
这一切却叫芸姨看在眼里,冷不丁的冷嘲热讽:“瞧茵茵这丫头,巴不得咱家出的这点丑事,让全天下人都知道。”
陆子茵又急又气:“舅妈算是外人吗?她是晴姐的婆婆!”
芸姨眉头一皱,语气越发冷淡:“打给她有什么用,她不是发誓一辈子也不踏进陆家门吗?还能管这些事?”
“够了,这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情吵吵嚷嚷!”老太太怒斥一声,芸姨这才悻悻的闭了嘴。
陆子茵已经流下眼泪来:“晴姐,你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想不开呢?”
一家人手忙脚乱的时候,救护车的鸣笛终于由远及近的传来,陆子鸣的车子几乎与救护车同时到达。
老太太看到从车上急匆匆跳下来的陆子鸣,已经连打都懒得打,只是用失望愤怒的目光看那了他一眼,然后重重的“哼”了一声。
救护人员已经到位,把雷允晴抬上了担架,一家人都要跟上去,老太太回头看了芸姨一眼:“医院用不着那么多人去,你留下来看家。”
“妈……”芸姨似有委屈,却不敢发作。这么好看的热闹,却不给她掺一脚的机会。
救护车渐渐远去,院子里瞬时又清寂下来。
雷允晴摔下来的时候压到了几盆花,正是她精心培育的几盆名贵茶花。手指抚着那压断的花茎,轻哼了声:“想死也不换个地方。”
宁静了片刻的院门外又响起急促的刹车声,陆妈妈脸色煞白,一路从城东赶来,下车时已经满头大汗。
芸姨借着车头的灯光,慢慢打量清来人,不由脸色一变。
陆妈妈下了车就径直朝主屋走来,中途遇见芸姨,不由问:“人呢?怎么就你一个在这?允晴怎么样了?”
芸姨刚想回答,眼珠子转了转,却笑道:“瞧瞧我这眼神,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这真是姐姐你吗?”
陆妈妈心急火燎的,没空与她嚼口舌:“别用这种阴阳怪气的口气跟我说话,我没你这么能耐的妹妹。”
芸姨脸上讪讪的,却不好发作,顿了顿,又旧事重提:“姐姐,我记得当初你离开这里的时候,不是发过誓,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进陆家一步吗?今儿个这是怎么了?我没看错吧?”
她不提倒好,一提这事,正牵动陆妈妈多年来心里的刺痛。
“肖芸芸,你要跟我翻旧账。好,那我今儿个也让你明白一件事。这陆家的户口本上,写的是我平静宜的名字,没有你肖芸芸的名字。陆怀远的结婚证上,合法妻子是我平静宜,不是你。陆家的长房长孙是我的儿子,不是你的。”
陆妈妈越说下去,芸姨的脸色就越白。
“我就算搬出去十几年,只要我没签字离婚,我还是这陆家的半个主母,而你,没名没分,顶多算个下人!”
“下人”这两个字不知翻出两人多少记忆。肖芸芸当初进入陆家,陆怀远给她安排的,可不就是个下人身份。
芸姨面部抽搐,嘴唇发抖,却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肖芸芸,你记住,我不争,是因为不屑。如今陆怀远已经不在了,你以为老太太真的是站在你那边,能够护着你?如果我想跟你争,你自己掂量掂量,够不够那个分量!”
这一句话彻底击中了芸姨的要害。老太太不管做什么,一向都是以陆家为重,她辛辛苦苦讨好了老太太这么多年,也不过换得老太太对她的一点好脸色,今晚还不是照样给她难看,让她一个人留下来看家。平静宜要是真和她争,以平家的声望,老太太恐怕会毫不留情的牺牲她。
不仅如此,将来老太太百年之后,这陆家的遗产怎么分配,恐怕还未必有她和她的儿子一份……
芸姨越想越害怕。陆妈妈却是早已不屑和她争辩,直接打电话给陆子茵:“你们在哪家医院?”
挂了电话,陆妈妈又看了芸姨一眼,忠告道:“你安分点,也许还能拥有眼前的一切。别成天想着兴风作浪。”
*
陆妈妈赶到医院的时候,雷允晴已经醒过来了,因为伤势不算严重,脚上打了石膏,只是她情绪不太稳定,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惶恐得看着四周的人。
陆子鸣的脸色发白,别提有多难看,就当着全家人的面,指着病床上的人:“雷允晴,你可越来越能耐了,还会翻窗。”
陆妈妈使劲扯了他一把:“好好说话,像什么样子。”
他现在的样子实在狼狈,头发蓬乱,西装外套也脱下来,就着一件衬衣,后背都被汗湿透了,贴在身上。领带也被他扯开,领口松了一颗扣子,袖口高高挽起。
他是真没想到,她一个大家闺秀还晓得翻窗这一招。不然他怎么也会把窗户锁死了,再装个防盗铁丝网,最好还钉上十几层木头,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才好。
他真是恨不得把她攥在手心里捏死了才好,可她坐在床上,缩成一团,透过人缝里看见他,还在瑟缩的发抖,就让他有气也出不来。
陆妈妈见状,又在他身上拧了一把:“你看你把允晴吓的。”
他无力,把母亲往门外推:“妈,都是我不好,没看住她。这么晚把你们都折腾来,得了,你们都回去睡吧,我留在医院陪她。”
老太太终于也沉不住气了:“就想敷衍我们。都摔断腿了,还是小事吗?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奶奶?”
陆子鸣知道是瞒不过去,深深的呼吸了几次,手一摊,索性重新在沙发上坐下。
“那成,你们看要怎么着,都随便你们。”
陆妈妈恨不得冲到沙发上把他提溜起来:“你怎么跟奶奶说话的?”
陆子鸣不吭声,倒是病床上的雷允晴忽然抱头尖叫:“我要离婚!我要和他离婚!”
七十八,一个也不放过
陆子鸣不吭声,倒是病床上的雷允晴忽然抱头尖叫:“我要离婚!我要和他离婚!”
一堆人本来都看着陆子鸣,也没人注意到她,她忽然这么一叫,病房里一下子就静下来了,好长时间没有一个人说话。
陆子鸣就靠在沙发上,睁着眼睛看着她,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压根没听见她说什么。
雷允晴浑身都在发抖,蜷坐在病床上,只看着那药水往下滴,一滴一滴,不紧不慢的落着。病房里本来就安静,安静得都有点让她害怕。
在这长时间的注视里,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又急又快,砰砰砰砰,像是快跳出嗓子眼来。终于说出这句话,不管不顾任何后果,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倒是陆妈妈先反应过来,转过脸来看她:“允晴,你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别说气话。待会妈就帮你好好教训子鸣。”
语气如同在哄任性的小孩子。
可是她固执的重复了一遍:“妈,我不是说气话。我要和他离婚。”
“离就离。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子鸣!”陆妈妈喝住他。
陆子鸣仍旧坐在沙发上,他的脸色很平静,倒看不出什么来,声音也很平静:“雷允晴,你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的有意思吗?你不就是要离婚吗?行,我今儿个就跟你离了。”他说着,倏的就从沙发上站起来,大步踱到病床边,伸手就去捞雷允晴的胳膊,“起来,你给我起来,跟我离婚去。你不是要离吗?咱们现在就去!”
他过来捏住她的手,他的手真冷,冷得像冰块一样,五指却格外有力,捏得她手腕奇痛入髓,挣扎间点滴的针头也被扯了出来,带出一条细细的血线。
她腿上还打着石膏,动一动就疼得钻心,他却不管不顾,像是现在就要把她拉下床来。
周围的人只愣了片刻,陆子扬和陆子茵立刻过来拉住陆子鸣,两个人一人拉一个胳膊,还有些拿不动他。
陆子茵急着说:“哥你是傻了吗,现在半夜三更的你去离哪门子婚。”
他像是没听见,铁了心要把她拉下来。雷允晴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连眼睛都是通红的,仿佛喝醉了酒,又仿佛变了一个人。她觉得害怕,拼命的往后退,点滴瓶也被撞倒了,掉在地上摔成碎片,病房里顿时兵荒马乱。
“够了!”陆老太太终于看不下去,一声呵斥,声如洪钟,所有人却一起停了下来。
陆子鸣手一松,雷允晴跌回床上,伏着枕头,再也忍耐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陆子鸣宽了宽被扯皱的衣服,转过脸来看着老太太。陆妈妈趁机上去,在他背上连拍了两下:“你发什么疯?离不离也不是你说的算,奶奶面前有你说话的份吗?”
话是训斥陆子鸣,可间接里却是对雷允晴说的。
果然,老太太皱了皱眉:“弄得乌烟瘴气的,这里是病房。”又对陆子茵挥了挥手,“去叫医生来看看,有没有碰到断骨,点滴也换一瓶。”
说完又走过来,拉起雷允晴的手,在床沿坐下,温和的问她:“哪里疼,跟奶奶说。”
雷允晴从枕头上抬起头,满脸泪痕,却仿佛下了什么决心,还是那一句话:“奶奶,我要离婚。”
“唉,”老太太摇了摇头,长长的叹了口气,“小晴啊,你还年轻,说话做事难免冲动,奶奶都能理解。奶奶也知道你们小夫妻,磕磕绊绊总是有的,但是婚姻那是终身大事,怎么能说离就离呢?”
陆妈妈也趁机上来劝她:“允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和子鸣当初一起来看我时是怎么说的来着?现在为了一点小事就闹离婚。允晴,不管子鸣做了什么错事,你看在妈妈面子上,先原谅他好不好?给他一个机会,他要是再不改,回头妈妈再收拾他,好不好?”
雷允晴哭得伤心欲绝,只是一个劲的摇头:“不,我不是一时冲动。我考虑得很清楚了,我一定要离婚。”
话说到这份上,陆妈妈也唯有叹息了。
老太太顿时变了脸色,皱着眉头,额头上纹路丛生,语气也冷淡了几分:“允晴,婚姻岂同儿戏。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你爸妈想想。”老太太松开她的手,站起来说:“正好这几天你在医院养着腿伤,也再冷静冷静,回头等你妈妈来了,你再跟她商量商量,看看她是什么意见。”
不用说,秦书兰肯定也是不赞成她离婚。不过多一个人帮劝罢了。
说完,老太太显得无限疲累,站起身往病房门口走:“我老咯,经不起几次这样的折腾,先回去了。静宜,你在这里陪着允晴吧。”
陆妈妈应声点头,老太太就在陆子茵的搀扶下离开了病房。
由始至终,陆子鸣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这时,陆妈妈却推了他一把:“还不快去给允晴道歉认个错。”
陆子鸣站着不动,陆妈妈恨得简直不知说什么好。
“你就造孽吧,非要你奶奶把家法搬出来,你才肯服软。允晴是个女孩子,又是你老婆,你就低头认个错怎么了?还有,今晚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经过上回你还不长记性吗,怎么又大半夜的把允晴一个人扔在家里?”
陆妈妈话里的“上回”,自然是指雷允晴流产那次。上次虽然她们嘴上不说,但心里仍有几分责怪她怀了孕还这么不当心,深更半夜跑出去害得自己流产,这次更是奇思妙想,竟然能想到翻窗。虽然表面上都在责骂陆子鸣,但话里却在暗示她这个媳妇不懂事。
雷允晴无话可说,断骨上的疼痛一波波袭来,她觉得委屈,闭了眼,将一滴眼泪生生吞入口中,溢开满嘴苦涩。
陆子鸣也是无可奈何:“我已经叫景瑞看着她了。她连翻窗这种办法都能想出来,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陆妈妈气不打一处来:“你们到底怎么搞的,弄到离婚这么严重?”
这回,陆子鸣和雷允晴却齐齐的都不说话了。
陆妈妈也不是笨人,只要出去找景瑞一打听,熟是熟非,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回来时她对雷允晴说:“我已经打电话给你妈妈了,今晚就叫子鸣在这陪你,等白天再让你妈妈陪陪你。好孩子,你也别想太多了,折腾了一晚上,先睡一会吧。”
病房里的人忽然都散了,就剩下陆子鸣一个,雷允晴还是很害怕,就怕他像刚才那样忽然发狂。缩在病床里的最角落,却皱着眉头对他说:“我不需要人照顾,你出去。”
陆子鸣狠狠的看了她一眼,在她以为他下一秒就要摔门而去的时候,他却一转身在沙发上躺下了。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口气像是不耐烦:“放心吧,我被你弄得一整晚没睡成,现在困死了,没力气再跟你怄。”
雷允晴警惕的看着他的背影,隔了一会,他又说:“你要是还不放心,就叫护士过来给房里加张屏风,把咱俩隔开,省得你半夜翻墙爬窗的,又把我吵醒。”
倒没有这个必要。她现在断了一条腿,连动都动不了,还怎么做那些高难度动作。
她现在也万分后悔,自己怎么脑子一热,就从窗口爬下去了。以前看电视电影里演得挺逼真的,一到来真格的了,才知道床单绳完全不靠谱。她这条腿断得还真怨不着别人。
闹了这么一整晚,她也觉得倦了,这医院里的人都知道沙发上躺着这人是陆先生,而她是陆太太,要是她忽然叫人来中间加这么道屏风,到真的引人注目了。
她慢慢躺下来,沙发上的陆子鸣一动不动,像是已经睡着了。因为夜深人静,腿上的伤口显得更疼了,她忽然有点难过,闭着眼睛又落下两滴眼泪,贴着枕巾,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就在她辗转反侧的时候陆子鸣忽然又坐起来,她从枕头上昂起头来看他,一脸警惕。
谁知他只看了她一眼,站起身就往病房外走。
雷允晴怔怔的看着那扇门,大约是嫌自己翻来翻去吵着他睡不着了吧。
她咬着嘴唇,可打着石膏的那只腿实在难受,重重的悬在那儿,像是牵扯着全身的神经。她痛苦的闭上眼,没一会陆子鸣又回来了,端着一杯水,先往她嘴里塞了颗药丸,然后把那杯水递到她唇边。
雷允晴被迫灌进了大半杯水,喉咙里苦苦的,问:“你给我吃什么了?”
他瞪了她一眼:“放心,不是毒药。”
雷允晴哼哼了两声,撇过脸不再去看他。沙发上一阵响动,他大概是又去睡了。雷允晴暗自腹诽了一阵子,腿上的伤口到不怎么痛了,这才恍然,他给她吃的大约是止痛剂。
这种止疼药一般都要催眠的副作用,雷允晴没一会就觉得昏昏沉沉,侧着身睡着了。
病房里静悄悄的,陆子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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