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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鸣终于看不下去了,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从床底下找出她的拖鞋来,扶着她的脚帮她穿上。

她的脚很小,白皙透明,透过皮肤能清晰的看到下面青的血管,握在手中滑滑的让他想到“纤纤玉足,不盈一握”。

雷允晴抬了抬脚,在他手中瑟缩了一下,他赶忙松开手,站起来问:“要我扶你吗?”

雷允晴还是不说话,但是已经自己扶着床沿,慢慢的把脚踏在地上。人家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她这才一个月就想下地像原来那样自如走动,肯定是不现实的。

大概是躺的久了,腿脚也使不上力气,刚挨着地就剧烈的晃动了一下,陆子鸣赶忙握住她一只手,保持离她半臂的距离,不远不近的保护着她。

雷允晴本来想甩开,又怕自己站不稳,到底是忍住了。好在陆子鸣也就是在她身后远远的看着,她试着慢慢走了两步,渐渐找着感觉,就对他说:“你松开手让我自己试试。”

陆子鸣看了她一眼,指腹留恋的从她手背上擦过,慢慢松开来。

她自己一瘸一瘸,连走带跳的,倒也不摔跤了。

陆子鸣说:“我叫景瑞去给你办出院手续了,你看是你自己走下去,还是我抱你下去?”

雷允晴不想跟他再有亲近的接触,于是说:“我自己走吧。”

陆子鸣虽然不放心,但是也不好违了她的意,于是就提着衣物什么的,在她旁边守护着。好在这一层都是高干病房,走廊上也没什么人,雷允晴一手扶着墙壁,慢慢的挪,陆子鸣偶尔看她快摔倒了才伸手扶她一下,等她站稳了就自动放开,这样一路过去也没用多久就走到了电梯。

上了电梯她才彻底舒了口气,用一只脚支撑,整个人都靠在电梯墙壁上。

陆子鸣看了她一会,问:“累吗?”

雷允晴低着头摇了摇。两人便都不在说话。

中途并没有人按楼层,电梯一路不停,一直到一层。门一开,门口有几个人在等候,站在最前面的女孩子瘦瘦高高,头上绑一层绷带,脸色苍白,一抬头,看见电梯里的陆子鸣,惊讶的叫了声:“陆大哥?”

陆子鸣本来在发愣,这一叫他才回过神来,站在电梯外的这女孩,正是那天在俱乐部被刘向踢破了头的小晴。后来他走后,让景瑞跟到医院去看了下情况,听说这女孩伤得挺重的,缝了好几针。

女孩见陆子鸣目光停留在她额上的绷带上,忙说:“我都好了,今天来拆线的。”

“哦,那就好。”陆子鸣点点头。

雷允晴诧异的眼神在女孩和陆子鸣之间来回不定,女孩这才发现陆子鸣身边还站了个女人,因为两人的姿势冷淡而疏离,她初时没注意,只以为是两个陌生人。这时看雷允晴的表情,才觉察到两人的关系,继而惊讶的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捂着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再不敢看向陆子鸣一眼。

陆子鸣也没再看她,扶着雷允晴的肩,说:“走吧。”

雷允晴避了下,自己慢慢挪出电梯。其实从刚开始她就猜出八成又是陆子鸣的烂桃花,只是他们的这段对话,让雷允晴觉得这朵桃花还挺有意思的。她很少听有女人叫他“陆大哥”的,既朴实又有点好笑,她记得外面那些女人好像都爱叫他“陆少。”还有这女孩后知后觉羞涩懊恼的样子,都不似那些狂蜂浪蝶们大胆奔放。

电梯门在他们身后闭合,那女孩已经上去。雷允晴这才回过头对他说:“那女孩挺有意思的,好好对人家。”

陆子鸣怔了下,抬起头看见她嘴角无所谓的笑意,不由怒火攻心:“雷允晴,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她竟然能这么毫不在乎的谈论着他与别的女人。他又想起吵架那天晚上,她指着他大声说:陆子鸣,你不配让我吃醋嫉妒。呼吸不禁越来越急促,目光锐利有锋:“雷允晴,你别忘了,我们还没离婚呢。”

雷允晴也看着他,他这是在提醒她,还是在嘲笑她?难道她想在这种公众场合“一不小心”就遇到他的那些花花草草么?他这是在嘲笑她:就算他在外面花天酒地,女人多如牛毛,她也只能永远待在这个火坑里,束手无策?

她跌跌撞撞的退后两步,指着他说:“陆子鸣,你滚,你给我滚。”说完一个人转身往医院外走。

他这才想起她腿还不能走路,刚才一个没留神又和她吵起来。

他懊恼万分,更加气愤自己,连追两步赶上去,可是又不敢靠近她。

雷允晴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走了没几步,就差点被人撞倒,陆子鸣赶紧过去接住她。她一回头看见是他,又生起气来,胳膊在他身上用力一打:“你跟着我干嘛?我不想再看到你。”

陆子鸣却不说话,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将她抱起来,疾步走出了医院。

上了车他才放开她,用安全带把她牢牢绑在座椅上。

雷允晴瞪了他一眼,他说:“我把你送回家就走了,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倒像是避她不及。

雷允晴将信将疑的看了他一眼,他已经发动车子,呼啸的驶上高速。

*

昨天有亲爱的说我是陆的亲妈,女主的后妈。关于这个问题,小陆你出来给大家解释下。

陆子鸣:解释什么啊,不就是答应了给你买个爱马仕的包包。

韩沐辰:(⊙o⊙)!原来是这样!我也去买,我给你买两个!

江措:亲爱的,难道你忘了我们昨天就已经一无所有了吗?

韩沐辰:……

八十

陆子鸣说到做到,果然没有再让她看到。

他也并不是不回家,有时雷允晴一觉醒来,就会发现陆子鸣挂在衣架上的西装不见了,又或者是衣柜里的衣服少了几套。

有几次雷允晴在楼上,也听到楼下老太太和他说话的声音,但他从来没有上楼来过,总是一个人关在书房。久而久之,雷允晴成了习惯,知道他回来了,也就待在屋里不出去。两人像是达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巧妙的避开了可能的见面机会,同住一个屋檐下,竟是连着一个多礼拜没有见上一面。

这天却是个意外。

周末陆怀年一家回来看望老太太,老太太特地提前两天就通知了景瑞,让陆子鸣一定要回来吃晚饭。雷允晴想着这种家庭聚会她如果避而不见显得太不懂礼貌,索性一早起来就借口说腿疼下不了床了。

柳嫂将这话转告给老太太,老太太倒是紧张得很,叫了家庭医生来看过,开了点止痛剂,就让她在床上躺着了。

下午的时候,雷允晴躺在床上就听到楼下言笑晏晏,想必是一家人在一起聊得正开心。雷允晴睡了一天,只觉得头昏脑胀,便掀开被子下床走动了一会。

自从上回陆子鸣在她的抽屉里翻出一板口服流产药后,她对身边的人都变得不信任起来,就连柳嫂有时来给她送饭,她也总是用疑惑的眼神盯着对方打量。

柳嫂年纪大了,心思却敏感,被雷允晴这样看着,心里自然也不舒服,私下里跟老太太抱怨了好几次。老太太体恤雷允晴近日来情绪不稳定,稍稍安慰了柳嫂几句,也并未在意。

雷允晴走进卫生间,对着镜子用清水拍了拍自己的脸,因为睡得太久,脸上都有些浮肿了。正在这时,屋外一声门响,芸姨的声音传进来:“小晴?”

“咦,这丫头不是腿疼,怎么不在床上了?”

雷允晴心里一惊,推开卫生间的门,盯着不请自来的芸姨:“芸姨你怎么来了?”

芸姨端起手里的托盘:“我这不是来给你送饭嘛。”

可雷允晴的注意却不在那些冒着热气的饭菜上:“你进我房间怎么不敲门啊?”

芸姨一听,唇角露出丝冷笑,哼了声,将饭菜重重搁在桌上:“感情我这马屁还拍到马蹄子上了。我这不是看你中午就没吃饭,好心给你送点上来嘛,一时就忘了你们大小姐的规矩。得,算我自讨没趣。”说着就转身往门外走。

雷允晴在心里暗自喟叹,只怪自己一时说错话,招惹了这张刀子嘴,可够自己受的。

她追出去,解释:“芸姨,我不是这个意思。平常都是柳嫂来送饭,她每次都会先敲门,所以我才……”

“唉,我就知道在你们眼里都看不起我,我还不如一个下人!”芸姨站在走廊上,嗓门却越发大了,仿佛唯恐天下不知:“我怎么知道你腿又不疼了呢,我要是知道你自己能下床走动,我还用巴巴的上来给你送饭嘛?”

芸姨这尖利的嗓子一嚷嚷,坐在楼下聊天的几人都听见了,纷纷抬头朝楼上看来。

因为话里牵涉到柳嫂,柳嫂也忙不迭赶上来,问:“少奶奶,出了什么事了?”

雷允晴摇摇头:“没事,没事,一点误会。”

她又看着雷允晴的腿:“少奶奶,你腿不疼了?”

雷允晴尴尬的低下头,她也不是刻意装病啊,只是为了避开陆子鸣。要不是芸姨进房不敲门,也不至于被撞破,现在芸姨倒有理了,她成了小人,罪人。

而一切的根源,罪魁祸首陆子鸣坐在客厅沙发里,仰着头看向她的目光平淡而冷静,没有一丝波澜,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自从上次出院后,这么久没见了,他倒是没什么变化,雷允晴忽然觉得自己挺傻的,不就是见个面,又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自己何必去装个病呢?

最后还是老太太发话了:“既然腿好了,就下来吃饭吧。难得一家人在一块,一起说说话。”

芸姨抹了抹眼角,也不知是真哭假哭,絮絮叨叨的下楼了。

雷允晴进房换了套衣服,也下楼去了。

老太太推了推陆子鸣:“小晴腿脚不利索,还不去扶着。”

陆子鸣“嗯”了声,低着头朝她走过来。雷允晴看了他一眼,还是配合的把手伸给他,她的手很冰,而他的掌心温热干燥,他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熟练的搭在她肩上,雷允晴起初觉得不习惯,但是当着老太太的面也不好发作。

陆子鸣扶着她在餐桌前坐下了,柳嫂早已经去她房里把饭菜端下来。

老太太见他们夫妻俩和谐恩爱的样子,也是眉开眼笑:“小晴,喝汤,阿柳一早就起来熬的,猪骨头都熬化了。”

雷允晴看了眼那汤,陆子鸣已经把调羹递到她手里。雷允晴握着调羹,仍然只是看着。

陆子鸣问:“怎么不喝?怕烫?”

柳嫂忙说:“我刚试过了,温温的,正好,不烫。”

雷允晴抬眼看了一圈,还是不动。她怎么能说,这汤芸姨经手过,她不敢喝。

她本来也不想怀疑芸姨,可是在这个家,她的房间,就只有陆子鸣,柳嫂,陆子茵和芸姨进来过,除去陆子鸣没有可能,陆子茵和柳嫂每次进门前都会先敲门。而刚才芸姨随意而熟捻的举动,不禁让她怀疑:之前芸姨是不是也就这样进过她的房间呢?

旁人都还没看懂,陆子鸣却是顷刻就明白了,夺过她手里调羹,铿一声扔在了桌上。

“允晴,你不要这么疑神疑鬼的好吗?你这样柳嫂会很伤心的。”

柳嫂本来这几日心里就埋着个结,此刻脸上一白,什么也没说,转身回了厨房。

一家人面面相觑。雷允晴也知道自己闯了祸了,讪讪的握了握掌心,站起来说:“对不起,我没什么胃口,先上去了。”

还没等她转身,陆子鸣也站起来,说:“我单位还有点事,先走了。”

说完,在她上楼之前,已经摔门离去。

芸姨哼了声,冷飕飕的说:“咱们是掏心掏肺的对人家好,可惜有些人啊,就是喜欢把咱们当外人防着。”

芸姨的话让她心里百味陈杂。雷允晴扶着楼梯,看着好好的一场家庭聚会被自己弄得不欢而散,心酸的垂下了头。

老太太不悦的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唉,我也老了,上去休息了。”

*

陆子鸣出了陆家,又去了温泉俱乐部。他最近常来,领班已经晓得他的习惯,仍旧给他开同一间包厢,上了酒,退到后面,就开始找小晴。

那叫小晴的女孩子之前伤了头,领班就放了她的假。毕竟陆少给了那么一大笔钱,够她好几个月工资了,领班也不至于不近人情。

这个点夜总会的女孩子才刚刚开始上班,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化妆。只有小晴没有动,局促不安的坐在角落里。

领班一眼就认出她,当初这个女孩子来的时候就是这样,脂粉不施,一张脸干干净净的,有几分大学生的气质。听说她本来也就是大学生,因为家里有点困难,才不得已做了这行。领班也正是相中了她这点,才同意留下她,现在那些大爷们习惯了荤的,偶尔也追求些清粥小菜。

这陆少可不就是这样。

领班拍她的肩:“三零八,过去陪着。这可是美差,机灵点,别再给我惹祸了啊?”

张晚晴抬头看她一眼,她额头上疤还没有完全消去,拆了线以后留下一条细细的歪歪扭扭的痕迹,用刘海遮了才不太明显。

那事以后她以为领班不会再照顾她了。接过牌子,连连道了几声谢,才起身。

推开三零八的房门,包房里光线昏暗,偌大的沙发上就横躺着一个人。

张晚晴愣了一下,一切和她想像得不太一样,她以为客人找她不是陪酒,就是毛手毛脚摸上摸下,粗鲁点的还有像上次那刘总,对她拳脚相向的,可是眼前是什么情形?

她蹑手蹑脚走过去,在沙发的另一角坐下。

沙发上的男人脱了外套,侧面向里躺着,西装盖在身上,像是已经睡着。

只一个背影,她也立刻认出来,是那天给她包扎并帮她付了医药费的“陆大哥”。

那时候她就有点意外,觉得他跟其他“嫖口客”不大一样,如今更好奇了,听说她放假这段日子,这位陆大哥天天都到俱乐部来,每次都开这间房,一待就是一晚上,清晨才离去,却从来没叫过小姐陪伴。

沙发太窄,陆子鸣翻个身,就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见一个女孩正托腮望着自己发呆。眉眼清秀,模样倒是很干净。

他瞬时警惕的做起来,问:“你是谁?”

那女孩看他醒来,似乎很高兴,在被他这么一问后,又有点失落,对他说:“陆大哥,你不记得我了吗?”

她捋起额头上刘海,露出新月形状一条细细长长的疤,陆子鸣这才恍然想起医院里那张扎着绷带的苍白的脸,从口袋里掏出根烟,叼在嘴里,说:“是你啊。”

张晚晴显得很开心,笑起来眉眼弯弯,像一轮月牙:“陆大哥你今天怎么一个人来?”

陆子鸣刚擦着了烟,闻言抬头看她一眼,吐出口烟圈:“怎么,上回那一脚踹出感情了?你想念我那‘畜生’朋友了?”

张晚晴低下头,脸颊上泛起难堪的红。

他记得她,也不过因为那句“你不过是有钱的畜生”。当时他就觉得这小姑娘挺有气势的,而她说的,也的确有几分道理。

见他望着自己不说话,张晚晴更加紧张,口干舌燥的,伸手就去摸桌上的杯子。等放到唇边才惊讶这是高浓度的洋酒,一口下去已经呛得直咳嗽,迅速放下了手里的杯子。

陆子鸣觉得有趣:“你不会喝酒还来这做什么?我那天看你挺能喝的。”

她咳得气息不稳:“领班说,客人给的酒不能不喝。”

“那你就喝完了再去厕所吐?”

她低下头,沉默不语。

陆子鸣按下墙上的服务按钮,不一会儿领班就来了,斜眼瞥了眼满脸通红的张晚晴,笑着问:“陆少,需要点什么?”

“你这有没有绿茶什么的?”陆子鸣也皱起眉,他还真没在这点过除酒以外的饮料,他把菜单推给张晚晴:“爱吃什么零食,自己点。”

张晚晴一脸诧异,抬头看着他。陆子鸣瞪她一眼:“看我干什么,看菜单。”

最后张晚晴点了一篮爆米花,一份水果拼盘,还有一些干果小吃。

陆子鸣满意的点点头,从钱包里抽出一叠粉红色纸币压在桌上:“吃吧,吃完自己拿这些钱去结帐。我先睡一会啊。”

张晚强看着他,他正翻身躺到沙发上。他这么大一个人,长手长脚的,挤在这么狭窄的空间里,怎么看怎么别扭。

他自己也好像挺不舒服的,调整了好几次姿势,仍旧没有入睡。

张晚晴就这么看着他出神了。其实来她们俱乐部的有钱公子哥很多,长得好看得也不少,但她头一回见到陆大哥这么漂亮的,真的是漂亮,眉眼都像画师精雕细琢出来的,比杂志上ps出来的那些明星模特们好看多了。

她一时有些发呆,陆子鸣突然把脸转过来,倒把她吓了一跳。

她舌头一打转,已经叫出来:“陆大哥。”

“嗯?”他闭着眼睛,似乎在努力入睡。

“你怎么不回家睡呢?”

陆子鸣仍旧闭着眼,似乎不打算回答她这个问题。

她想起那天在医院里的情形,心里分外内疚:“陆大哥,是不是上回我在医院里说错话,害你跟嫂子吵架了?”

陆子鸣终于不耐其烦的睁开眼:“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能胡思乱想?跟你没关系。”

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今晚就特别想说话:“陆大哥,那天我在医院里,看到你看嫂子的眼神,就知道你一定非常爱她。可你为什么不回家陪她呢?”

陆子鸣闭了闭眼,仿佛被头顶的光线困扰得不胜其烦,抬起一只手遮住眼睛,木然的开口:“行了我真是服了你了。好吧我告诉你,其实你都猜对了,我老婆就是跟我吵架了,你别看她瘦瘦小小的,平时在家可厉害了,母夜叉,河东狮,有没有?我晚上回家晚一点就不许我进门,身上有香味就得罚跪搓衣板,你上回这么一叫,可更了不得了,开始跟我闹离婚。我是真的受不了了,所以躲这儿来了。好妹妹,你要是有一点同情心就别废话了,吃你的东西。我好几天没睡个好觉了,你让我安安稳稳睡一会成不?”

他一口气说完,自己仿佛也睡不着了,胸口里闷闷的,像是堵了一块石头。他叹了口气,睁开眼,却见张晚晴张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眼角亮亮的,像是眼泪。

他看到这眼泪却更烦,不由就想起另一个人的泪眼。他是怕了看到她流泪,可是仿佛她只要一看到他,就会掉眼泪似的,所以躲着她,总是刻意的不与她相见,可事情好像并没有改善。

他揉了揉额角,笑着坐起来:“我这不是凶你呢,我说的都是事实。你就别为我家里那点事担心了。”

张晚晴不说话,胡乱的拭了拭眼泪。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别人两口子的事,她在这难过啥呢?可是她就是看不惯他那么大一个人崴在沙发里睡觉的模样,看不惯他明明思念着家中的妻子,却非要嘴硬的待在夜总会里。

*

雷允晴白天睡得太多,晚上自然就睡不着了。薄薄的月光透过窗帘洒进来,一室清冷,她习惯性的坐起来,下床去给自己倒水。

她走到走廊上,却看见一楼黑暗的客厅里,亮着一点小小的荧光。

她悄然走下去,才看清是陆子茵拿着手机坐在沙发里怔怔的出神。

空荡的大厅里回荡着男子略带沙哑的嗓音:“茵茵是全天下最可爱,最善良,最温柔的美少女。”

雷允晴一怔,这是邵谦的声音。

陆子茵只穿了件单薄的睡衣,靠着沙发,却听得入了神。

不过片刻,手机里再次重复:“茵茵是全天下最可爱,最善良,最温柔的美少女。”

周而复始,循环播放。

雷允晴拿着杯子,站在她身后,刻意咳了几声。

陆子茵一下子反应过来,匆忙的按掉了关闭键,回过头来看她:“晴姐?”

雷允晴笑笑,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说:“真不知道你怎么逼他说出这么一段的。”

陆子茵脸上一阵窘迫,又尴尬又好笑的握住手机:“我花了好大功夫,白的啤的都上了,才把他灌成这样。我跟他打赌,他赌输了,我骗着他他才肯说……”

陆子茵忽然说不下去了,嗓子里发出一声泣音。

雷允晴叹息一声,当初邵谦要去上海,所有人都瞒着茵茵,以为将来茵茵知道了,肯定会大闹一场。可是她平平静静的,既不哭也不闹,让人真以为她过去对叶三的死缠烂打只是小女孩年轻不懂事时候的胡来。

可是在这个静寂的夜里,她可以感觉到思念在空气里无声蔓延,这个女孩子,藏起她的爱,在没人的夜里,一个人独自品味这其中的苦涩甘甜。

“亏你想的出这招。你不怕将来邵谦回来找你算账?”

陆子茵笑笑,笑出了泪水:“他不会回来了。”

谁说茵茵还是个小孩子只要哄一哄骗一骗就好了呢?这一刻她竟然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不禁黯然了。

陆子茵却抹了抹眼泪,笑着抬起头:“晴姐,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我……?我下来喝水。”看看手里还空着的杯子,忽然也笑了。

“我哥今晚又没回来么?”

“……”

“晴姐,”陆子茵忽然抓住她的手,一脸认真的看着她,“你跟我哥……还是离了吧。”

雷允晴突兀的看着她。这些天来所有人都是劝合不劝分,陆子茵在这时候说出这样一句话,倒叫她有几分惊讶。

陆子茵看着她,语气带着几分诚恳:“晴姐,自从你嫁过来,我每天看着你跟我哥吵。不吵的时候就更可怕,两个人冷战,谁也不理谁。这么些天过去,我没有看到你一天是真心高兴的。”

也许真是旁观者清。

雷允晴不答话,捏着杯壁,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

*

第二天一家人吃饭,雷允晴再不敢借口腿伤不下来。餐桌上气氛宁静而压抑,每个人都低头吃饭,只听得到杯盏之间轻轻碰撞的声音。

忽然,芸姨抬起头,对老太太说:“妈,你看辰峰也年纪不小了,子鸣都结婚那么久了,是不是也该给辰峰定下来了?”

一席话出,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看着芸姨,包括肖辰峰,也一脸不解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老太太皱着眉:“你又看上哪家小姑娘了?子扬不是还没结婚,你急什么?”

“子扬还小啊,辰峰不一样嘛。”她本想说辰峰怎么也算是长房,但转念一想自己在这陆家还没正名,儿子也是和她姓肖而不是姓陆,这话到底没出口,“我前两天在外头遇上平家的那个大女儿平安,哎呦,这两年没见,真是越长越标致,人也懂事,我看着是越来越喜欢,妈你看……”

还没等芸姨说完,老太太已经重重的咳了两声,打断她的话:“亏你也想得出。你就成天的折腾吧,这主意都打到平家身上去了。咱们家当年对不起平家的还不够多吗?”

言语之间,大家都想起陆妈妈来。

芸姨脸上一讪,低声道:“都这么多年了,谁还这么记仇啊?”

雷允晴只觉得好笑,你抢了人家老公,霸占人家的位置这么多年,你当然不记仇。

柳嫂正好端汤过来,也说:“平小姐待下人一直大方,那时候平老爷和平夫人也是很好说话的。”

芸姨忙说:“就是,再说老一辈的事跟他们孩子有什么关系呢?你看平安和辰峰年龄也合适,站在一块儿那就是璧人一对,妈,您只要上平家去说这么一趟,他们家保准答应。”

老太太只顾喝汤,并不答应。

肖辰峰却有几分不耐烦:“妈,我这事业都还没稳定呢,这么急结什么婚啊。”

芸姨瞪他一眼:“你懂什么,少说点话,吃饭,吃你的饭。”

八十一,(上)

吃过饭,肖辰峰就追到院子里去。芸姨手拿喷水壶,正在给她心爱的茶花浇水。

“妈,你到底什么意思?”

芸姨只顾低着头浇花,连头也没抬。

肖辰峰耐不住性子,跟在后头质问:“妈你怎么跟那旧社会的老太太似的,我跟平家那姑娘见都没见过一面,你就说我们站在一块相配。”

芸姨笑了声:“没见过没关系啊,找个机会约她出来喝咖啡不就见过了?”

“妈,”肖辰峰觉得不解,“你不是因为那姓平的女人的关系,一直都很讨厌平家人吗?上回咱们在国贸碰见子扬和平宁,你还说平家的女人没一个好货,这么小就学会勾搭男人……”

“啊呸,你小声点行不?想让所有人都听见?”芸姨在他耳朵上拧了一把,“你也知道子扬都谈恋爱了,你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呢?”

肖辰峰捂着耳朵,抱怨:“你不是成天让我上进点,别被大哥比下去了。我现在跟朋友做生意,就想好好做出点成绩让奶奶看看,哪有功夫谈恋爱?”

“这还差不多。”且不论肖辰峰跟什么朋友做的什么生意,至少在芸姨眼里,他儿子就是最棒的。

她神神秘秘的冲肖辰峰勾了勾手指,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我前天路过你奶奶房间,听到她给王律师打电话,说要拟定遗嘱的事……”

“遗嘱?”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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