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可能发生的冲突,威尔不但没有退缩,反而发现自己其实有几分期待。脖子上沉甸甸的重量与足下冰冷的瓷砖并未让威尔感觉到虚弱。
他觉得无比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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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9日更Ch8.2↓
威尔出现得很及时,他看到汉尼拔正在将盘子放到桌上,却错过了他对这顿美食的详实介绍。威尔觉得,它看起来像是蘸上某种酱汁的舌头。阿尔法是一位优秀的厨师,但如果威尔不得不抱怨的话,那就是在食物方面汉尼拔似乎对内脏爱得深沉。在过去几周里,威尔吃过的内脏器官比前半辈子加起来还要多,再考虑到他在路易斯安那州海湾的成长历程——要知道,那儿的法裔卡津人可是会吃掉任何胆敢从泥潭里探出头来的生物——这一点很能说明些什么。当这份肉类被阐明材料之后,威尔显然对它不太感冒。
“它是一只特别饶舌的羊羔,”汉尼拔轻笑着说。他看起来对某些事情感到很开心。威尔猜测自己错过了这笑话的前半段,但是阿拉娜和奇尔顿似乎也对此毫无头绪,或者说压根没有注意到。“啊,威尔。你可真是准时。”汉尼拔为威尔拉开椅子,欧米伽毫无怨言地接受了他的安排,在他坐下时椅子分毫不差地为他推回了原位。他们必须在奇尔顿面前建立统一战线,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争辩对一切毫无助益。还有,如果在阿尔法、他的阿尔法,欣赏他的新项圈的时候,那双大手在他肩头的逗留比平时更久一会儿,那就更好了。
“罗马人曾经大肆屠杀火烈鸟,只为了取走它们的舌头,”奇尔顿试图表现得世故一些。威尔观察到这是他的防御机制,这男人被他的晚餐同伴给惊吓到了。他同样非常清楚奇尔顿的目光被吸引到他颈间。阿拉娜也是,但威尔并不介意她看或不看。
“请别向我灌输这些想法。你的舌头看来也挺活泼的。”汉尼拔的话让威尔忍不住抬头仔细观察他。“就像今天晚上所证明的一样,很高兴有一位老朋友来共进晚餐。”又来了。这些话语所带来的奇妙的意有所指绝不止它们主人的原意。他就好像是在开一个玩笑,然而似乎只有汉尼拔一个人在自娱自乐。
“敬切萨皮克开膛手。吉迪恩博士将为我们提供一个分析一名纯粹的反社会分子的独特机会。要找到一名被捕的可真不容易。”奇尔顿的祝辞得到了几种截然不同的反应,平静掩饰下的逗趣、反感、以及难以置信的直白。
“他才不是什么切萨皮克开膛手,只是个剽窃其名号的人。”威尔直言不讳。他几乎为吉迪恩感到难过了,在奇尔顿蹩脚的魔爪之下,即使他确实残忍地谋杀了自己的妻子以及她全家,还有最近的受害者,一位护士。新闻里到处都在说。关于威尔再次就业权的文件还在转换过程中,不过他已经被核准允许携带枪支与徽章。他幸免于不用在脑海中重构吉迪恩那晚对护士小姐制造的暴行。光是看那些图片就已经够糟的了。“你最好祈祷真正的切萨皮克开膛手没有发现吉迪恩对护士做了什么。”
“抱歉?”在汉尼拔着迷地观察威尔的时候,奇尔顿提出质疑。汉尼拔已经小心翼翼地避免与威尔讨论这桩特例了,然而他确实喜欢跟他探讨一些自己的旧案子,以及在他们的致死过程中他所取得的独特战利品。“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会觉得这样很无礼,而且他会特别表现一番,来向你还有任何相信这一点的人证实,你们是错的。开膛手平静了已经有两年了。宣布另外某个人窃取了他的成果将是非常不明智的举动。开膛手不是会轻易忍受侮辱的人。”威尔紧盯着杯中红酒,仿佛它能够授予他生命的真谛一样。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在吉迪恩被监禁之后,我是唯一有条件、也有资格研究他的人。”奇尔顿冷笑道,显然开始不安起来。
“你这么快就忘记了作为独特的、各种人格障碍与神经官能症的综合体,我是个多么技艺精湛的分析师吗?”威尔拿他的原话堵了回去。“我知道开膛手会怎么做,是因为我能够像他一样思考。”
被这份‘表白’所打动,汉尼拔感觉到有一点点更加沉迷于爱河中了,至少以他的标准来说。他太过好奇,舍不得打断这场对话,尽管话题的中心越来越危险地逼近自己。
“哦?那你是怎么看待开膛手的?他怎么想?”威尔想,奇尔顿还真是不懂什么时候应该住口。如果懂得适可而止,他会给自己省去许多尴尬。
“他想要我们知道吉迪恩并不是真正的切萨皮克开膛手。他比他要优秀得多。他是个高智商精神变态者。他是个虐待狂。同样的杀戮方式,他永远不会再用第二次。他将自己的受害者塑造成艺术品。”威尔让自己的意念回溯,进入他专门为切萨皮克开膛手保留的空间,那块地方是那个杀手在威尔颅腔内为自己开凿出来的。倒也算适得其所。毕竟,比起其他杀人犯们,他陪伴威尔的时间最久,值得一隅来纪念。
“以杰克拿给我的证据来看,我可以告诉你我能够在护士身上发现开膛手的痕迹,但我并不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就像我说的,这完全是剽窃,而且是相当厚颜无耻的剽窃。”威尔略带一丝嫌恶地说——他思绪游离,这并不全是他自己的感情。“况且吉迪恩也并不符合他的模式。真正的开膛手每次杀死三头猎物。我使用‘头’这个词,因为它指的是猪猡。开膛手就是这样看待他的受害者的。不是人。也不是猎物。只是猪猡而已。”
此时此刻,桌边所有人都已经寂静无声,尽管原因各有不同。越来越强烈的恐惧感在奇尔顿胸口翻腾起来,他害怕真的会被发现。阿拉娜忧心重重地端详着威尔,看他从谈论开膛手到像开膛手一样说话,看他的脸色如何渐渐空白起来,眼神也越来越空茫。而汉尼拔,则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沉寂,已经完全为他伴侣的表现而心醉神迷。
“他的杀戮之中有种独特的残暴,”威尔发出的几乎是气音,每一个音节似乎都萦绕着敬畏,“开膛手忠于自己的模式,始终如一地保持着夸张的戏剧性。他是一位艺术家。他想要为世人表演。每一个残酷的选择都有其优雅……魅力……”
“当心。他们会说你爱上他了的。”当威尔的语调越来越虚弱,似乎同开膛手一起迷失在了自己精神世界,汉尼拔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目前情形下错综复杂的本质想起来倒还真是可爱。汉尼拔从未拥有过对自己产生妒忌的机会。这是一种奇妙的触动。“在许多文化之中,展示敌人的尸体有其本身的吸引力。”
“这些人并不是开膛手的敌人。他们更像是他要除去的害虫。”威尔轻轻地说,他戳刺玩弄着自己的食物,跟本没怎么吃。这舌头看起来太像舌头了,不太合他心意。他一点儿也不想吃掉它。
“他们因为自己的暴行而罪有应得。”汉尼拔稍加误导,观察威尔的反应。这是一场危险的博弈,但他实在忍不住参与。
“他才不在乎什么暴行,”威尔喷了一口鼻息,有点想要发笑,虽然这想法一点儿也不好笑。“是因为他们不庄重的行为。剖开他们是为了羞辱他们。公开羞辱。”
“他取走他们的器官,因为他觉得他们不配拥有。”汉尼拔终于说了一次实话。在许多见证者面前这样做还真是叫人心旷神怡。
“在一定程度上,是的。”威尔喃喃出声,眉毛不安地拧成一个结。有什么东西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一条线索从他脑海中飞掠而过,缺失的那一片拼图又迷失去了无迹可寻之处。它看上去非常像威尔一直梦到的那头鸦羽鹿。该死,他到底还能不能把那只动物给找出来了?它到底是开膛手的意象,还是他自己的?
“我觉得有三种可能性。吉迪恩是开膛手,或者他以为自己是开膛手,或者他知道自己不是开膛手。”阿拉娜若有所思地总结道。她的话提醒了威尔,此刻还有客人在场。
“他是,他知道自己是,而且我也知道。”奇尔顿说道,看来紧张兮兮地想要摆脱一种类似失重的状态。威尔不太厚道地觉得,这让他看起来一张便秘脸。
“在吉迪恩医生那晚谋杀护士之前,你是否曾与他讨论过切萨皮克开膛手的罪案?”汉尼拔问道。奇尔顿是个虚张声势的生手、业余的心灵操控者。为了得到名望、吸引眼球,他东施效颦,在原料糟糕又及手段欠佳的情形下,妄图以幼稚的尝试向世人展现出一幅杰作。
“是,当我开始怀疑他的时候。听说自己有可能会暴露也许激化了他的行为。”奇尔顿承认道。他仍对自己的行为不知悔改,尽管这就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有没有可能你无意间在吉迪恩心中植入了一颗‘他就是开膛手’的种子?”阿拉娜措辞小心地指出了每个人心目中都在怀疑的事。
“你不是在暗示我对他强制性说服※2吧?!”奇尔顿仿佛突然被蛰了一口。
“不。我说的是无意间。”阿拉娜微笑着安抚道,轻呷一口酒。
“精神暗示是不道德的。”奇尔顿艰难地试图为自己辩护,尽管他从没有什么好名声。
“但在特性环境下有其合理性。”叫人惊讶的是,汉尼拔来了这么一句。阿拉娜跟威尔同时转头盯住好像自己刚才没有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一样继续安然进餐的阿尔法。
“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阿拉娜终于问道。
“这可能有利于帮助吉迪恩回忆起自己是开膛手的事实,尤其是,如果他在潜意识中压抑了这些记忆的话。但是,看来他全靠自己就已经完全恢复了清醒。”在对方厌恶的表情面前汉尼拔流畅地说道。如果奇尔顿以为汉尼拔是自己的盟友,今后控制起来就会容易许多。虽然同吉迪恩一样笨拙无能,他却实实在在掌握着一家有趣的权威机构。它今后可能派得上用场。
“好了,我不需要吉迪恩比现在更加出风头了。他的邮件像雪片一样飞来,我简直不堪其扰。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是他的秘书,而不是看管者。”奇尔顿做作地抱怨,假装烦恼地吹嘘自己的成就,暗自为话题的转向感激涕零。
“有什么会干扰他情绪的特殊函件吗?什么特别的东西?”阿拉娜好奇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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