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馥春山暗蹙,咬着手指尖儿,惊喘连连。皇帝兴致愈发高昂,快意驰骋,又在尽兴处遽然告停,衔着沈馥睫上泪雾,贴着那腹下的素手一同揽住彼此骨肉,勾唇笑道:“怎么,怕我伤了他?嗯?”沈馥已濒临绝境,半睁着眼,微张着唇,身子软糯如酥,神情纯真柔媚,又似含了几丝呆茫痴怔,仿佛是受用得说不出话的光景。皇帝知他得趣,索性在那柔软潮润之处重重一送,激得沈馥一记甜腻长吟,旋即捂住自己眼睛,娇娇颤颤的闷闷呜咽。皇帝含笑拨开沈馥的手,鼻息也沉重混乱起来,只在他嫣红唇上啃咬一番,笑道:“馥儿别忍,你忍不住……”说着快马加鞭,肆意挞伐。
沈馥绵长一吟,便再无力发出一丝声响,一时间只觉魂魄飘摇,欲念焦灼,忽的一阵欲仙欲死的痉挛,魂魄扶摇直上九天,又重重跌回地面,浑身麻软,不知所往,然心肠百转,相思郁结,喉咙刺痛,恰似一缕幽魂,悬于半空将死未死。二人相拥无话,唯有喘息偶然重叠交错,倒生出几分旖旎缠绵。过了半晌,皇帝方凑到沈馥耳边,含情道:“我高兴极了,这是咱们的孩子。”沈馥恻然垂首,幽幽道:“若是这个孩子是恬顺仪的便好了。”
皇帝拈着沈馥的一缕发,懒懒笑道:“咱们的骨肉怎是旁人可比的!”沈馥望着浮云蔽月,木然问道:“敢问皇上,孩子出世后是何名分?”皇帝不觉有他,只欢喜道:“自然是皇家血脉,我大瑞朝的皇子公主!”沈馥惨厉一笑,心想自己不过是个怪物畸胎,又在这熔炉里熬着牲畜不如的日子,便觉心口一闷,直直窜上一股腥气,又只得全力忍住,咽回肚里,唯有一团痛楚绞在胸口,久久不去。
到了芒种这一日,皇帝知道沈馥乃惜花之人,必作饯花之礼,便将那路上所见的残花都拿上好的素色绢袋收了,连着新得了的一对春江花月夜碧玺镇纸一并送了过去。沈馥打发子薛回话说是甚好,皇帝便似轻飘飘两胁生翼起来。一时下早朝,皇帝便一路拾英怀花的来了,正欢欢喜喜踏入舞雩宫仪门,却听到一声凄厉嘶鸣。心觉不详,只忙忙快步向玩月楼去。太监宫女匆匆而来,见了皇帝忙忙下跪。皇帝正满面的急躁,当即揪起一个小太监,喝问道:“所为何事?竟如此慌张!”不知这小太监所惧何事,又不知究竟玩月楼中有何异状,还请听下回分解。
第5章第三回水仙诔思祭凌波士梧桐苑幸结慧钦宫上
却说芒种这日,皇帝下了早朝,便将所收的残花并着赏赐给沈馥送过去。刚踏入舞雩宫仪门,便听到一声凄厉嘶鸣。皇帝忙忙揪起一个小太监喝问。小太监面如土色,抖如筛糠,颤声答道:“侍、侍卿他……”皇帝怒目喝道:“侍卿究竟如何了?”小太监被这一惊,却是脚软跪地,面如金纸,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了。皇帝正要动怒,却听背后一把清明淡定的声音道:“皇上息怒。”
只见一人行同流云逸然而至,他头戴金丝乌木灵芝簪,身着竹青平素纹丝绸长袍,腰系着绛紫瑞草云芝纹带,坠着个梅竹纹银香球,脚下趿着高齿屐。面庞皎淡如山中月,双眸明烂若岩下电。风姿清逸,若玉竿之独立;情态翩然,似松风而轻举,正是当今俊甫第一人——慧钦御华秦瘦筠。见他行礼如仪,口内禀道:“臣甫已请了太医前去救治,皇上在场或有不便,亦不利侍卿安危,还请移步殿中,听臣甫禀明缘由。”
皇帝也觉很是,遂一同入殿相谈。待宫女奉了茶,秦瘦筠方将原委禀来:“方才臣甫与阮修人路过梧桐苑,听见争执嘈杂之声,又有内监痛叫呼救,遂差人前去一看,却是沈侍卿受人纠缠,便想过去解围。入苑时,沈侍卿与随行的两个宫人已被绑缚在地,皆是遍体鳞伤,奄奄一息,臣甫立时喝止,未料那人十分骄横跋扈,竟要置侍卿与臣甫于死地……”
原来这日一早,沈馥便由菀菊、子薛陪着去收拣残花,饯别花神。或许是永安地沾龙气的缘故,御花园中花开锦簇,佳木葱茏,恰似三春好景天。沈馥收了一小袋花瓣,便觉几分濡热,遂在树荫下坐了。只见天光云淡,万紫千红,更有莺声脆滑,燕影徘徊,竟是一片生机无限的光景,不觉愁绪大减,消了几分出门时的忧郁之色。
子薛挽着朱漆描金青鸾团花大提匣子,见沈馥心里松快,便笑道:“昨儿奴才听宫女说今年的荷花已有了不少花苞,煞是好看,主子不若去太液池边走走,也活动活动筋骨。”沈馥含笑道:“如此甚好,也顺道将花儿留在那儿罢。”又见他手上的绢袋,不觉思及故事,便问道:“一应物什可齐备了?”子薛忙答道:“皆备齐了,奴才好好的揣在怀里呢。”沈馥淡淡一笑,举步向太液池走去。菀菊扶了他手,嘱道:“主子慢些走,小心脚下。”子薛将花收在手心捧着,半曲着腰身在后头不近不远的跟着。
过了宝瓶门洞,果见远处池中,水色晴柔,与天共碧;莲香沁脾,一望田田,好一派初夏风情。走近看时,只见红房点赤霞,青盘滚银晶,千姿百态,绰约多姿,恰似佳人姝丽披纱戏浴,或亭亭顾盼,或袅袅偎依,或莞尔相携,或嫣然缦立。又有宫女操舟于清波之上,以宝瓶采集荷露,欢声笑语间,又作《采莲曲》,兼红蜻飞舞,菱藕香深,颇具江南情味。沈馥将花埋在一株大梅树下,又在桥上玩赏一阵,见清溪一脉挟着点点残芳,流淌而去,不远处正是一带低矮粉墙,墙头碧荫如云,倦鸟深栖,回字漏窗间,香藤异蔓,翠翠青青,别是幽静宜人,便问何处。
子薛答道:“那儿是梧桐苑。”菀菊便笑说道:“主子也走得累了,那儿想是清静,不如移步到那里歇歇罢。”子薛却道不好,又嗫嚅道:“那儿是恬顺仪跌跤小产之处,怕是不吉利!”沈馥只觉身子疲乏,又见日光愈烈,笑道:“不过小坐片刻,无妨的。”子薛一听,忙快步入苑,寻了溪流边树阴下的石凳,将一个梅鹿含芝苏绣软垫好好的铺了,又从大提匣子里取了一个六角雕花攒心盒子并一个白玉盅出来。
见已安排妥当,沈馥不觉笑道:“你也累了,这么急匆匆做什么?可小心跌跤。”子薛额上细汗密织,与菀菊一同扶着沈馥坐了,方赧颜道:“奴才走得快还不是想早些偷个懒。”菀菊将白玉盅启了,又取银勺出来,笑道:“你会偷懒我头一个不信!你不过是怕吃食凉了主子吃坏身子罢了!表忠心的时候你不表,可怨不得还是个九品芝麻官!”沈馥也笑了,向菀菊道:“子薛最是老实,菀菊哥哥别笑话他。”说着,慢慢将盅里的金丝血燕吃了,又将那攒心盒子放到膝上,与菀菊、子薛一同分食。
子薛坐在溪边,折叶吹了家乡小调,沈馥拍手叫好,也折了树叶来玩。子薛又去溪边捞了好些花瓣上来,忽见溪中大青石缝隙里几簇水仙,青竿直翠,白花如玉,煞是晶莹皎洁,不觉心中一喜,对着岸边嚷道:“主子您瞧,那花儿真好看!”沈馥探头看了,不觉怔忡,心底又是一阵凄楚。菀菊含笑劝慰道:“这样的时节却不像是冬花开的,莫不是雅蒜他托生了水仙,要来见主子一面。”沈馥一听,不觉哽咽道:“都是我冬日里一味避着,送什么花进来都罢,看见水仙,心里好不难过!”
子薛不知前事,终是个伶俐的,想着沈馥要祭拜的人定和这水仙花有些渊源,便忙忙将先前备了的冥镪纸钱取了出来,道:“主子,不如就在这儿祭奠这位哥哥罢!”在子薛在溪边料理的档上,沈馥想起当年雅蒜死后,他因病着未到灵前一祭,如今在这水仙面前祭了,也算是聊表心意。思及此,难免又有些忧虑,便向菀菊道:“既是祭礼,也须得衣冠整齐,奠仪周备,方显诚敬,如今这般倒是有些草率。”
菀菊道:“主子大不必为礼拘谨,心意才是最紧要的,何况宫中耳目众多,也不宜大张旗鼓,若是招惹事端,雅蒜在天之灵亦不能安心。”沈馥也觉在理,稍稍霁颜。见子薛将香案香烛冥镪纸钱之类在大青石上摆了,便由菀菊扶着行到溪边,将酒水香花供上,又将一个梅花食盒启了放到案上。里面皆是一些甜酥面果子之类的点心,正是雅蒜生前爱吃的。思及往日种种,如年光倒流,音容笑貌,憬然在目,不觉泪从中来,沈馥敛衣跪下,一字一咽的奠道:维庆宝十年四月廿六日饯花之节,濯香旧主雪童携渊明故友,俱灵天之露,宝地之果:二者虽微,聊以达诚申信,乃致青崖碧水凌波雅士之前曰:窃思汝临人世,迄今十有六载。白少失怙恃,不知人士何方,幸得汝相与共处,十年四月有奇。衾枕栉沐之间,栖息宴游之夕,吾与汝把臂骈足,亲近狎昵。同金兰,比生死,坐则如苔生桐阶,靡日不分;行则如鱼潜清澜,形影非离。惊梦夜渴,汝呵之,倾以玫瑰之茗;愁思难抑,汝遣之,抒以琼瑶之酿;病榻幽寂,汝慰之,解以连环之戏;跋扈蛮憨,汝省之,导以芷兰之香。凡此琐琐,虽为陈迹,然一日未死,则一日不忘。
清芬乍消,金盏何存?仙云既散,玉台岂论?遽然长寝,掩于窀穸。雁未啼,而繁霜压鬓;猿不鸣,则清泪沾裳。衰草连天,关山难渡,犹闻万户捣衣之声。繁华匝地,鹦鹉犹呼,哪见旧日卷帘之人?曾承偕行,乍破冰盟。曾诺同栖,寂然山崩。寤寐栩栩,犹似汝来;垂死惊坐,奈何汝往!蓉帐魇梦,空堂无人救渴;孤衾惊寒,孤光谁影来温。春回梁燕,伤心难喜;炷尽沉烟,旃檀懒备。试瞻天地,万物葱茏。猝然长逝,何探尔踪?辛酸悲蓄,谁怜夭折!长歌哀毁,恨不趋从!
先茔未知,势难归葬,南北易渡,天各一方。君化水仙,隔岸相望,意切情真,吾愧无当。海失瑶池,不获回生之药!洲迷月氏,何来返魂之香!人间春尽,红颜皆老。原野山冈,荒烟稀渺。人语寂历,天籁筼筜。鸟惊散飞,鱼唼喋响。汝身玉毁,吾心长怅!汝魂归杳,吾心长怏!旧事填膺,青崖眷眷;思之凄哽,碧水汤汤。挑灯枯坐,直目怅惘;不眠辗转,泣涕彷徨。瞻慕追怀,志哀是祷,感念畴昔,成礼期祥。呜呼哀哉!尚飨!
第6章第三回水仙诔思祭凌波士梧桐苑幸结慧钦宫下
沈馥吟毕,遂焚奠纸钱,烧香稽首,再三不止。菀菊含泪劝道:“主子且止了泪罢,只怕雅蒜看了也要难受!”子薛亦劝道:“主子莫要伤心了,若是这位哥哥因此留恋人世,岂不是坏了他转世投胎!”菀菊也叠声劝导,沈馥方渐渐止泪。
正当主仆三人举步将离之时,却听一女声骂道:“果真是狭路相逢!今日本宫可要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了!”语音一落,花影间便闪出六七人来,为首的却是一个身穿素雅宫装、满头银饰的美貌嫔妃,但见她柳眉倒竖,桃腮怒红,正是方才唾骂沈馥的女子。子薛忙冲到前头护驾,喝道:“休得无礼!”那妃子便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胆敢这般放肆,今日本宫便替你那贱人主子好好管教你!”话音刚落,两个强壮宫人已将子薛挟住,噼里啪啦掌起嘴来。那妃子浑身发抖,戟指斥道:“本宫的皇儿死得好惨,今日便要你沈玉奴血债血偿!”沈馥一听,倒是一呆。菀菊扶住沈馥,沉声道:“还未及恭贺顺仪进位、张大人加封之喜,只是还请娘娘安守本分,恭顺行事,方为长久之计。”
原来这名妃子便是恬顺仪张氏。当日她在此滑倒流产,落下的竟已是个半成形的男胎,又闻说在舞雩宫里搜出了诅咒人的布偶,便对沈馥恨之入骨。当夜于夭儿灵前立誓,有朝一日,定要教沈馥寝食难安,不得好死。而今恰是那夭折皇子的六七之日,皇帝破例允其祭奠,恬顺仪便与一应宫人来到梧桐苑,不巧却听见1有人吟诗作赋,心里好不厌烦。前来一看,竟是正是那害她失子的罪魁,怎能不怒火中烧?又见他身单力薄,更是有心报仇雪恨。
沈馥方忆起此系何人,只含笑道:“若是你们要打本君的人,可先要挟住你们的主子一块打了。”不料他清姿纤弱,身量未足,眼下眸光如电,神似冰霜,竟教那两名宫人心下一慌,忙住了手。见此,恬顺仪自是气急败坏,狂态尽显,只震得满头珠翠一阵乱摇,高喝道:“给本宫将他捉起来!本宫是皇上钦点的顺仪,乃德、昭、淑、顺四仪之一。母家一族满门忠烈,为国效命。而你不过是个小小俊甫,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狐媚子!今儿本宫倒要看看,皇上看重的究竟是谁!”
那些宫人原本不敢,只思量着近日皇帝常常歇在藻和殿,却仿佛不曾见过这位俊甫,又打量他衣着简素,行无轿辇,宫仆也不过两个寒酸之辈,倒不像是得宠的;兼之便是那俊甫再得圣心,也不及延绵皇嗣的妃子。一番思量之下,方一鼓作气冲了上去捉住了沈馥、菀菊二人。沈馥从容受绑,口内道:“恬顺仪可要三思。”恬顺仪咬牙切齿,又见沈馥容光绝世,乃女子所不能及,益发嫉恨难遏,不觉高扬玉掌。但听啪啪数声,那金镶玉的护甲狠刮在沈白面上,瞬间翻卷起三道血痕。
菀菊、子薛见主子受辱,目眦欲裂,虽被缚在地,仍是顽抗无休。菀菊梗着脖子,喝道:“娘娘可想好了?若今日行了此事,皇上定不容你!”恬顺仪眼冒凶光,怒极反笑,道:“你说皇上容不下本宫?本宫是皇上最心爱的妃子,皇上还说要本宫日后位列四妃,协理六宫!你这狗奴才竟敢诅咒本宫,且看本宫今日如何教你们心服口服!”
语罢,宫人便蜂拥而上拳打脚踢,菀菊子薛四肢受制,只得勉力护住要害,咬牙承受而已,须臾便只有血流披面、闷声哀叫的分了。沈馥被绑在地,咬牙道:“若是就此罢手,我定不会计较半分。”恬顺仪大笑:“皇上已多日不踏足你处,还这般不可一世!本宫今日便要看看,若你没了这张蛊惑人心的脸,皇上还能否瞧得上你!”说着,便执了一把烧着血红的线香,对上沈馥面庞。沈馥冷然一笑,从容合眼,心道:“多谢。”
千钧一发之刻,却听一把清朗威仪之声喝道:“住手!”恬顺仪不由一惊,便见月洞门里走出一人来,身后跟着衣裳一蓝一黄的两个童子。此人行到近前,端然而立,淡淡道:“山中一日,地上千年。本君不过病了几日,却不知如今宫中却是变了天,竟要四品的顺仪来管教三品的侍卿,好生了得。”又笑叹道:“只是娘娘小产后,身虚体弱,恐怕还担当不起这一份辛苦。”因他二人因家世的缘故素来有隙,内外多番较量,恬顺仪都败下阵来,难免心虚惧怕。而如今正是报仇雪恨之时,半路却杀出个程咬金,她心底怎不惊怒交加。
而前日秦瘦筠之兄秦紫湘揭发其父张德生克扣银税,已在前朝掀起一股弹劾之风。皇帝介于张氏祖上有功,日前又在云贵清剿清流教,而暂且压下,更使秦瘦筠与恬顺仪二人在后宫势如水火。只无奈秦瘦筠位高权重,恬顺仪只得强忍怨怒,弃了手中物什,冷笑道:“御华倒是来得好巧,赶上了这场好戏。”众人则惶惶然跪了一地,忙忙拜呼。秦瘦筠居高临下,立时命人松绑,道:“禁苑之内,犹敢仗势欺人,目无尊者,还不自去领罚!”众人汗如雨下,抖如筛糠,忙忙散了。
秦瘦筠差了那黄衣童子去传太医,亲自将沈馥扶起,问道:“可有大碍?”沈馥经了一番折腾,早已面色发白,只依旧勉力笑道:“多谢兄台。”一旁的蓝衣童子只掩着嘴笑道:“这是慧钦御华。”沈馥听了,便要见礼。秦瘦筠忙忙扶了他,道:“身子紧要。”又板起脸向那童子道:“愈发得顽皮了,倒是要侍卿与我生分!”那童子一听,忙忙行礼赔罪。秦瘦筠向沈馥道:“同在宫中,何必如此多礼?鄙姓秦,名瘦筠,表字幼竹,这是我的茶僮磬灵,是我治下不严,见笑了。”
沈馥莞尔一笑,自报名姓,复又谢道:“今日之事,雪童定然亲去慧钦宫酬谢秦兄。”秦瘦筠一愣,因想他字乃玉奴,雪童自是正名,便暗骂了皇帝一句,不觉柔声道:“来日方长。”菀菊、子薛自理了仪容,一瘸一拐的上来,扑通一声跪下,恭敬道:“参见慧钦御华,多谢御华救命之恩。”秦瘦筠只笑道:“快去传了轿辇来给你家主子。”二人应了忙忙相携而去。恬顺仪干立一旁,只觉五内如钢刀乱搅,此仇若今日不报更待何时,趁人不备,便竭力冲上去。眼看沈馥向池子跌去,秦瘦筠赶忙飞身去拉,却不想脚下石滑,竟一同落水。
秦瘦筠将来龙去脉禀明皇帝,皇帝脸色铁青,道:“立时降恬顺仪为顺华,命其闭门思过;藻和殿上下,目无尊上,杖责一百。”又向秦瘦筠道:“你大病初愈,又落水,只怕也受了凉,早些回宫歇息罢。”秦瘦筠应了,踟蹰片刻,方回宫。这时,张昇一脸凝重的进了来,垂眸禀道:“皇上,侍卿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皇帝如遭雷击,怔了半天,方回过神来,拍案喝道:“前些天不还是好好的么!怎么今儿……”
张昇立时跪倒在地,颤声道:“侍卿腹部遭人重捶,又落水受凉,更兼惊悸过度,方才在轿中就已出了红。虽说侍卿胎象稳固,究竟底子孱弱,如何经得起这般折磨!眼下侍卿昏迷不醒,药石难进,又血流不止,只怕、怕……”皇帝听了,惊痛交加,心中更添焦灼,只急道:“快!朕要去瞧瞧他!”话未完,早已飞步前去。打帘子进去,只见菀菊跪在边上含着泪,将一个白铜烧蓝寒玉吐蕊手炉用凤栖梧桐的布帛包了送入锦被之中。
不过多时,沈馥茫然醒转,只觉分筋错骨,痛不可挡,只气弱声嘶的唤人。皇帝忙握住那手,只觉冰凉如玉,直教人心下重重一坠,一股酸气直冲鼻根,柔声唤道:“馥儿!”沈馥睁眸一惊,指尖堪堪触及平坦的小腹,又仿佛是仓惶难顾一般的四处摸索,过了好一会方平静了些许,只默默流下泪来。皇帝心中急痛难忍,又见沈馥面颊上数道血痕,遂觉万箭穿心,不由想起罪魁祸首尚在宫中逍遥,旋即面色阴沉如铁,杀气腾腾的道:“传朕的旨意:张氏滥用私刑,冒犯君上,夺去封号,降为采女,即时迁出藻和殿,终身不得晋封;另藻和殿上下宫女太监统统杖毙!”又忙忙拭去沈馥眼角泪痕,唤道:“馥儿,莫怕!那贱人再不会欺辱你了!”
沈馥面色惨白,杏眼圆睁,颤声道:“孩子、孩子他……”皇帝肝肠寸断,哽咽道:“馥儿,是我对不住你!是我没有好好护着你,教你受这等苦楚。”沈馥泪如雨下,连绵成珠,痴语喃喃:“孩子,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皇帝听了,忙将他裹入怀中,亲吻他的面庞,无限柔情,不尽怜惜,劝慰道:“馥儿,勿要自责,一切在我。”沈馥哭得声堵气噎,身躯抽搐,味的缩在皇帝怀中。皇帝心如锥刺,只紧紧搂着沈馥,带他消停了些,又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才哄着他吃饭服药,直至深夜,才下得楼去。
菀菊在外间打盹,忽听两声铃响,忙秉烛入内,悄声问道:“公子可好?”沈馥摆了摆手,强笑道:“不过疼了些,菀菊哥哥你莫担心。”菀菊偷偷拭泪,扶他起来,伺候他吃了口汤药。沈馥问道:“他可走了?”菀菊回道:“二更时走的,只在宫里歇下了,说是放不下公子。”沈馥听了,木然自问:“放不下?放不下的是他,可不是我。”菀菊查看沈馥面上伤处,心疼连连,却也不知说什么好,良久只带着哭腔说了一句:“公子受苦了。”沈馥捏了捏菀菊放在他肩上的手,道:“纵有得利之渔翁,我也算不得吃亏。”菀菊垂泪无言,细心服侍沈馥睡下。
次日早朝,皇帝命司刑院严查江南税案,司户院少丞秦紫湘命为特使协理此案。五月初五,云贵总督张德生涉嫌贪污,证据确凿,革职押京,交予大理寺查办。同日,采女张氏脱簪跣足跪于晧旰殿为父请命,出言不逊,以不敬不臣之罪论处,夺去位份,幽闭终身。另张氏一脉永世不得入宫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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