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涣纯闻言色变,忙跳到林晚泊边上,牵了衣角央道:“晚哥哥比馥哥哥还美,定不会生纯儿的气,这个马蹄糕最好,给晚哥哥吃!”林晚泊拉了他的手坐下,又取了一碟吃食给他,含笑道:“自然不生你的气,我们点《西游记》里的戏可好?”涣纯大力颔首,高声道:“纯儿要《孙行者大闹天宫》,还要《关大王单刀赴会》!”秦紫湘笑道:“倒是两出好戏!”说着,又添了《昆仑奴》里那一折。林晚泊则点了一处《南柯记》。赵洌不觉蹙眉,侧首耳语道:“此戏甚是凄凉,今日你大喜,不可作此悲音。”林晚泊垂睫寥落一笑,答道:“富贵如浮云,荣华似流烟,警人而已。”几人又说了一阵,便移步至濯缨轩中开宴。

到了濯缨轩堂中,桌上已摆了菜肴酒水。五人依次坐定。林晚泊举杯向众人道:“前日一邀,诸位即棹雪而来,晚泊不甚荣幸。”秦紫湘笑道:“多亏你的拜帖,否则司户院里那一帮老头只管成日里拘着我。”林晚泊道:“檀文能来,实我之幸。”赵洌一愣,却听秦瘦筠忙笑道:“哥哥还是这般贪玩,也不怕纯儿笑话。”涣纯夹着一块东坡肉,笑得眉眼弯弯,囫囵吞下,答非所问,道:“以之下饭,纯儿愿吃三大碗!”

秦瘦筠笑道:“只怕你回头吃撑了,又要嚷着教孙姑姑给揉肚子!”涣纯一听,面上腾地羞红大半,犹赌气道:“那纯儿自己揉便是!筠哥哥休要取笑纯儿!”众人皆是大笑。林晚泊道:“出来玩一回,自当随性些。”又向涣纯道:“纯儿爱什么就添什么,我们不理他!”说着,倒是似有所指地瞥了赵洌一眼。赵洌失笑道:“怎么也耍起小性儿来了。”林晚泊笑道:“今日是我的生辰,自然要摆出寿星的款儿来!”见他眼尾飞红,口齿缠绵,竟是醉了的,赵洌不觉心下一动,泛起几丝缠绵。这时候,阮涣纯站起身,执杯相贺,道:“晚哥哥,纯儿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众人又起身同贺不提。

须臾饭毕,丫鬟端过茶来,大家吃了,便移步不系舟看戏。厅里已调开几案,各摆了一个自斟壶并筷碟杯盏,又摆了一个攒盒,不过是些精致吃食。对岸戏台上正扮演《孙行者大闹天宫》,涣纯十分欢喜,忙拉了秦瘦筠坐了,一个劲儿的拍手叫好,只差跳到桌上跺脚。众人也是笑,赵洌无端觉得有些不安,却见林晚泊兴致颇高,一杯接一杯的吃酒,又乘着醉意要上台一展歌喉。赵洌拉住他直摇头,却教晚泊轻轻推了开去。一时云版敲,丝竹起,一人迤逦而出,一袭白衣欺霜赛雪,更显得他冰清玉洁,不可染指。

只见他履云袖舞之间,悸恸哀惶,乃是一出《奔月》。待他唱到“行来觉得星辰近,也不知何处可安身?”一句,赵洌心中甚是酸楚,不忍再听,便借故拉了秦紫湘回了菊雾轩。秦紫湘道:“敢问王爷,舍弟说的可正是他?”赵洌道:“确是沈雪童。”秦紫湘道:“下官听闻这沈侍卿入宫之前,乃是芜苏烟雨楼之人,确与杞王、光王过从甚密,莫非是他们请了芹阮先生出关相助……”赵洌截言道:“不,其中必然另有缘由。”秦紫湘笑道:“若非有意献入宫中,以皇上的性子怎会如此?”

赵洌眉心略蹙,道:“父皇从不流连儿女私情,这回却是入了魔障。”秦紫湘了然一笑,道:“自然是个非常人物。”赵洌垂睫道:“秦兄有所不知,这沈白并非狐媚之人,只怕是极像父皇的那位故人,故此……”秦紫湘一惊,不由沉声道:“如此,莫不是坏了大计!”赵洌低低一叹,道:“人算不如天算,父皇竟寻见了……”秦紫湘心肠一转,忙道:“无妨,再如何相像,也不过是形似罢了,曾及梨官神似?”顿了顿,又道:“说来王爷今日也过于抬举他了,不过是个伶人戏子。”

赵洌只觉声犹盈耳,绯恻动人,一时情思萦逗,缠绵固结,竟也说不出话来。秦紫湘见他如此情状,心中如何不惊,忙低问道:“王爷莫不是对梨官动了真情?”此话不啻清夜闻钟,赵洌如梦初醒,失笑道:“正如你所言,他不过一枚棋子。本王纵然动情,对他亦不过如掌中笔、手中剑一般。”话音一落,却听窗外异响。秦紫湘立时按剑而出,一壁喝道:“是谁!”只见墙角白影闪过,地上一个漆雕小托盘,白玉盅碎了一地。秦紫湘快步而去,赵洌飞身一挡,低声道:“莫追了,是鲤奴。”二人回了屋中,又筹谋了几句便各自散了。

到了夜里,万籁俱寂,但闻雪霰之声。赵洌久寝不寐,又想方才林晚泊仓皇而去,一时神思绵缠,竟更衣往濯缨轩去了。月光晦暗,一路飘雪,折竹断枝之声不绝于耳,颇有凄凄之感。行了几步,便见一处别致轩馆,翠竹丛生,别为幽静;馆内灯火如豆,一人对窗而坐,形态支离。走至门前,只听林晚泊吟道:“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吟罢,只低低笑起来,又仿佛哽住了咽喉,搜肠抖肺地嗽了半晌。

赵洌心如刀绞,直想破门而入,却又生生忍了,只举手叩门,轻声问道:“鲤奴,你可睡了么?”晚泊似是失神片刻,顿了顿,方回道:“晚泊已睡下了,四爷有何吩咐?”赵洌喉间一涩,苦笑道:“本想过来寻你一叙,既你已睡了,那我便走了。”晚泊柔声道:“更深路暗,雪滑难行,四爷回去小心足下。”又问可有人跟着。赵洌答不曾。晚泊又问可否掌灯,赵洌一看,方知用的仍是旧年的那盏明瓦灯,更觉万箭穿心,只是满腹的想思,出口的也不过是最无用的一句话,便听他道:“方才听你咳了一声,如此天气,可要好好保养才是。”

晚泊一愣,忽地笑出声来,“四爷今日竟也婆妈起来了?”二人又各自静了片刻,心中皆如油煎,却又不肯宣之于口。良久,赵洌打破寂静,说道:“那我便走了。”林晚泊如常道:“四爷走好。”话毕,便吹熄蜡烛。又听窸窸窣窣片刻,仿佛睡下了。赵洌伫立良久,刚要转身,又听林晚泊咳了一声,幽幽唱道:“暗忆欢期真似梦,梦也须留。世间何物似情浓?整一片断魂心痛。”赵洌听了,只觉五内欲摧,眼见着飞雪茫茫,冷月如霜,竟教这胸膛里的一颗心也叫这数九寒天催得渐渐冷了,硬了,仿似磐石一般,可一时又似教磐石寸寸碾过,碎如星,散如沙,乱如麻。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3章第七回荣宠堪叹红尘一骑相思尽遗武陵桃枝上

话说沈馥以一管御赐的琴箫赠予赵漭,皇帝见他这般,更是龙颜大悦,赏赐不尽不说,还特赐松州毗邻的绣里、朱嶷为赵漭的封地,又命司礼院令使负诏捧敕,快马加鞭至松州别墅。这日一早,便有红翎使前来请光王于吉时听候加封领赏。未央领了信,立时欢欢喜喜奔往无极洲去。李嫣在玻璃花棚里坐着,一眼便瞧见未央在楼廊蹦蹦跳跳的,便唤住他。

未央一眼便见着那棚架上翠玉悬垂,碧润欲滴,雍雍交鸣,翙翙朝阳,真好似百鸟归巢一般,竟是一呆,又嘿嘿笑道:“这翡翠葛果真好看,实不枉三爷千里迢迢寻来,可没有李公子又怎么种得出来?”李嫣微微一笑,正欲说话,那未央已拿过他手里的花锄,急急嚷道:“公子这是做什么,横竖打发下头就是了。要是有人乱嚼舌根,我教三爷收拾他们!”李嫣侧身在水盆里净手,含笑道:“小哥说笑了。”未央这才瞧见桌上放着两盆兰花,嘻嘻笑道:“是了,这个旁人粗手粗脚的怎么碰得?这下都活了,三爷可要高兴坏了!”李嫣微微把脸一红,含笑道:“还劳烦小哥搬到太阳底下,晒上小半炷香的时间。”

未央忙不迭办了,李嫣方问之前何事欣喜。未央便将事情说了,又问赵漭在何处。李嫣答道:“王爷正练剑。”未央一听,道:“那便劳烦李公子转达三爷。”李嫣笑着应下,又嘱咐清扫通道,摆设香案。未央用心记下,一溜小跑去了。李嫣命暖棚的小丫鬟收拾了,便沏茶往中庭去。只见赵漭仅以木簪束发,身着霜白绢衫,正作剑舞。

却是势起神随,体静意舒,刚柔并济,内外如一。一时收势,方见李嫣呆立一旁,赵漭不由抬手刮了刮他的鼻尖,道:“莫不是傻了?”李嫣堪堪回魂,痴痴道:“却不想王爷舞剑这般厉害!”说着,方将茶盘搁在石桌上,亲捧了茶盅于赵漭,方将事体一一说了。赵漭一口吃了,道:“原不是什么大事,只也仔细候着。”

李嫣含笑道:“我也是这样吩咐未央的,这几日他长进不少,有些他哥哥的能干模样了。”赵漭道:“也是你管教有方,前日宫里事忙不曾去瞧你,倒是对不住。如今,那咳嗽头疼的病可好全了?”李嫣面上泛起红晕,回道:“不过一点咳疾,倒是劳烦王爷挂心。为了王爷,嫣儿做什么都甘愿。”赵漭一怔,只觉一股子酸楚滋味翻江倒海一般,恍惚之间却已将李嫣揽在膝上。李嫣咬唇垂首,脸上先是一白,又涨得通红。

赵漭猛然醒神,方觉讪讪,又见李嫣鬓若密雾,面如桃瓣,不由心下一动,便携起他手,玩笑道:“嫣儿这般好,本王是请作侧甫,还是常卿,或者直接以正君之礼入府呢?”李嫣心如擂鼓,须臾便热泪盈眶,声如哽咽,只低低道:“嫣儿出身下贱,不敢有凌云之志。”赵漭忙将李嫣搂在怀中,道:“可别哭了,眼下病还没好,回头只怕眼睛又红得似那兔子一般了!”李嫣听了,又哭又笑,渐止住眼泪,又服侍赵漭吃饭服药。

未到吉时,府中上下已更衣装扮,启门跪接。司礼院中令乘马而至,前后左右又有许多红翎使跟从。那中令至檐前下马,满面笑容向赵漭道:“下官司礼院中令裘菱山拜见光王。”身后的红翎使亦下马参礼。赵漭命众人起了身,含笑道:“裘兄风尘劳累,礼毕还请在寒舍吃杯薄酒。”裘菱山笑道:“菱山尚有要事在身,改日定与殿下把酒言欢。”说着,二人步入厅上。

裘菱山面南而立,启封展旨,口内唱道:“光王接旨——”赵漭下跪听旨,众人亦跪了一地。只听裘菱山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三子漭,日表英奇,天资粹美,文武兼修,德行有道。北击西夷,护国有功,特着‘桓’以为号,封绣里、朱嶷二地,望尔固之,以祀其宗社山川,依时而飨;并赐黄金万两,寒渊灵蛟一柄,凫靥裘一领,刺锦宝蓝腾蛟蹈海闪银袍一件;又以督导蓬莱洲工事,深得朕心,特赐冰纨四轮扇一立,珍本古籍八部,《九兰图》一轴,空青海绿仙鹤云纹缸一对,含金三彩杜鹃盆景一对。钦此。”赵漭接旨谢恩。又听裘菱山高唱道:“拜见桓光王。”说着,撂袍施礼。众人亦纷纷跪拜,喜不自胜。

一时礼毕,赵漭命长乐打了赏,又命管家将一应赏赐清点入库,赵漭向裘菱山笑道:“实在有劳裘兄,还请小坐片刻。”裘菱山亦笑道:“不敢不敢。”便随赵漭往偏厅去。忽见仆人搬了一缸冰湃着的南丹早荔进来,不觉奇道:“如今正值春末,这早荔……”裘菱山忙含愧道:“还请恕菱山疏忽之罪。”赵漭虚扶一记,笑道:“这早荔青红可爱,仿佛适才采下,裘兄何来疏忽二字?”便请裘菱山一同品尝,因问究竟。裘菱山禀道:“这南丹早荔并非圣上赏赐之物,而是珎侍卿所赠,还有一个黑漆嵌螺钿的长盒并两罐茶叶。”赵漭奇道:“珎侍卿?小王仿佛不曾识得。”裘菱山奇道:“殿下怎会不晓?珎侍卿便是那蓬莱之主啊!”

赵漭一听,顿觉胸口如受重锤,又慌忙稳住,舒眉笑道:“原来是他,短短一载,竟有几度殊荣,前途不可限量。”裘菱山闻言,不觉一叹,道:“殿下也勿怪菱山多舌,圣上于后宫一事向来淡薄,这位珎侍卿一来,圣上却似入了魔障。约莫月前,这珎侍卿想吃荔枝,圣上便传令南丹。可那会儿哪来的荔枝,据说御果监上下皆备了草绳吊颈,幸好端王游历川夏,也不知使得什么法子,才躲过这一劫。又跑死了百匹良驹,才有了这些仙果。”

赵漭一怔,柔肠九转,不过木然一笑。裘菱山垂眉叹道:“如今四海升平,这些也便罢了。只是圣上这般,只怕那珎侍卿是那旧朝妖妃转世……”赵漭闻说,不由双眉一竖,截言道:“中令大人说笑!”裘菱山这才讪讪止住,揖道:“菱山失言,还望殿下恕罪。”赵漭沉声道:“父皇自有决断,裘兄多虑了。”裘菱山也是颔首附和,又说了几句便自去了。

入了夜,赵漭神思痴缠,踌躇半晌,不过长叹一声,方打发长乐去库房。长乐本就竖着耳朵候着,恨不得跺脚,听得这话忙不迭飞出去,倒惹得赵漭扑哧一笑。一时长乐回了来,手里正是一个黑漆嵌螺钿双鹂衔枝图的长盒。赵漭赶忙启匣一看,只见素白丝绒里头横着一管玉制的琴箫,通体碧沉,光洁温润,又刻四字小篆,曰:碧海沉珠。赵漭心中大惊,此箫分明是皇帝心爱之物!

原来赵漭自知事起,便见过皇帝把玩此箫,却从不曾听他吹奏;又想琴箫多与琴相合,皇帝定是合箫之人,却亦不曾见他鸣琴。皇帝既喜箫管,却又在宫中禁了,赵漭独爱箫音,怎忍心教宝器蒙尘,便涎着脸多次向皇帝讨要,皇帝皆搪塞了过去。未料如今,这碧海沉珠竟到了自己手中,实在奇也怪哉!只是不必细想,也知他与沈馥自此一刀两断,再无转圜!长乐见赵漭神色有异,不觉上前一步,正欲开口,只见未央端药进来,只听他傻呵呵的直笑,说道:“沈公子送的定是好东西,看咱们三爷都乐得发呆了!”

长乐一听,只觉一口浊气上涌,恨不得一脚踹死他。未央得了长乐两眼狠狠的一剜,吓得心肝儿一颤,搔搔头顶,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长乐奉药,轻声道:“虽说如此,沈公子也算惦记着您,绝非无情无义之人,三爷切莫伤怀太过!”赵漭只觉玉管如冰,寒沁指骨,竟是直逼心尖,强笑道:“也只有你小子贴心可意。”便将箫递给长乐。长乐忙悉心收入匣内,方赔笑道:“只是未央不长进,总惹三爷生气,回头长乐一定好好管教。”赵漭收好箫管,吃了药,言道:“未央现下懂事不少,今天这事就办得极妥帖。方才他说的也是为着我高兴,不必太严苛了。”长乐见赵漭霁颜,方自去了。

此时浓云避月,闷雷不绝,须臾便见丝织万缕,千里空悬,流阶若光,泻地如银。又听它沙沙如蚕食青桑,闲打疏蕉,轻扑懒蝶,如雾似网,熏帘入户,催得人愁生五内,情肠百转。赵漭痴坐一回,不觉挑开长盒。却听含羞难语,点滴霖霪,洒枝落梢尽合泥;衔恨吹凄,陡惊倦鸟,穿月一片伤心白。忽地箫音乍绝,只听嗽声震天,密似掩泣,又闻大笑惊雷,涩若苦竹。正是强说忘情,妄自聪明,风雨徘徊冷伶仃,促织灯下闹,春雨道秋声。

这日,纪朗来松州办事,又想着赵漭信里说李嫣入春便犯了旧疾,便早早将事了了,赶往居闲别墅。长乐一见纪朗,便将他迎去滟蜡轩。只见满园青枝翠影,冷苔疏蔓,又有绿水潋滟,屈曲萦带,更连那纱窗皆是清浅的碧色,疏疏朗朗印着墨痕似的竹叶子,一应屋舍益发显得幽僻阴凉,清淡别致,更应了滟蜡之名。园子里没什么人,仅有两个奴仆执着粘竿除蝉,见了长乐引人过来,便忙报说李嫣不在屋里。

纪朗一听,忙急声问道:“嫣儿不是病着么?怎的不在屋里?莫非是……”说着,竟是面色煞白。长乐忙忙言道:“原来您是来探李公子的病,眼下是什么时候,公子的病早就好全了!”纪朗听了,却是一愣,旋即又大喜道:“好了便好!好了便好!”长乐见了,不由垂下睫羽,嗫嚅道:“只是,眼下咱们三爷却有些不妥。”纪朗心中一叹,只含笑道:“不枉子珏疼你。他的病只怕是心病,你做好本分便是。”长乐颔首应了,又引他去无极洲。

穿过一道月洞门,入了书斋,只见赵漭披头散发,一手勾了酒壶,一脚踏在凳上,正立于案边挥毫。纪朗见他如此模样,便将长乐打发了,朗笑道:“子珏好雅兴,只是这大张旗鼓的,是刘伶醉酒,还是阮籍驾车啊?”赵漭似是一惊,定定瞧了纪朗半晌,方呵呵笑道:“之清怎么来了?”说着,随处投了笔,命人奉茶。纪朗道:“本是过来瞧瞧嫣儿,只不想他是好了,你倒疯魔了?”

赵漭眉心若蹙,眼窝深陷,很是落拓,见他嗽了两声,又仰头饮了一口酒,垂首叹道:“情之一字,岂是说断便断的?你也不必笑话我,若是嫣儿成了他,只怕你比我疯魔上百倍也是不够的。”纪朗闻言愣了半晌,方道:“那是自然,思及往日他在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备受凌辱,我如今尚觉心如刀绞一般。”待人奉了茶,纪朗道:“绣里以草木花卉闻名,朱嶷山川秀美、民风淳朴,实在可喜可贺。”赵漭面含微哂,道:“良辰好景,形影相吊,纵有千般风情,更与何人说?况且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道理我又何尝不懂。”纪朗方笑道:“子珏知道便好,也不枉我来这一遭了。”

第14章第七回第七回荣宠堪叹红尘一骑相思尽遗武陵桃枝下这时,李嫣挽着黑漆描金流云百福的提匣进来,见纪朗在内,不由一惊,又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教他无端生怒,不由将提匣往桌上一放,冷笑道:“世子来的倒是时候,平日里不来,专挑王爷生病的时候!”赵漭早将酒壶藏了,又瞥了纪朗一眼,促狭道:“嫣儿一来便发脾气,可见之清来的果真不是时候。”纪朗会意,忙言道:“嫣儿可别生气,本世子给你赔不是了!”便拱手作揖。

李嫣微红着脸,却视若无睹,只折身向赵漭道:“今日路过桃花坞,那园子里桃花仍大片大片红云似的开着,真如世外桃源一般。”赵漭怔了半晌,方回神,苦笑道:“那儿一贯疏于打理,你身子弱,万一有个闪失可怎么好。”李嫣不觉有他,因笑道:“嫣儿只想着王爷这几日病着,便折了一小枝桃花给王爷品赏,也是有利病情的。”说着,启了提匣,里头正是一枝新鲜桃花,羞蕊含芳,薄胭淡然,十分可人。

赵漭却觉两眼一疼,胸间一刺,讷讷道:“劳你费心。”李嫣甜甜莞尔,忙取了个错金嵌红宝的白玉瓶灌了水,将桃花好好插了,又洒上些水,在桌上搁了。纪朗望了天色,又听忽高忽低的蝉鸣,便笑道:“眼下入夏,倒是吃玫瑰酒酿饼的时候了。”

李嫣笑着对赵漭道:“我见那桃花坞里,亦有不少玫瑰含了花苞,做玫瑰饼倒是很好,不如明儿让小厨房做了吃,王爷看可好?”赵漭口齿一涩,道:“玫瑰带刺,本不是好侍弄的花儿,何况我也不爱那个。”李嫣闻言,不觉生奇,自言道:“怎么会?莫不是长乐打趣我了……”纪朗见状,忙笑道:“说了这些话,倒有些饥肠辘辘的。”赵漭道:“我也饿了,不如传膳罢。”便招了李嫣,嘱咐几句。

纪朗绕着李嫣转了个圈,见他一身翠衣,面如皎玉,恰似一株白玉兰,愈发爱得紧,口中却调笑道:“嫣儿体态纤纤,竟不觉得饿么?”李嫣见纪朗一副色迷迷的模样,气得脸面涨红,双眸星漾,脱口便骂道:“你、你这骗吃骗喝的登徒子!”话毕,便跑了出去。纪朗却是神色痴迷,赵漭笑道:“你何不好言好语的?每每见了你,嫣儿便似炸了毛的小猫一般。”纪朗目光温柔,望着门边花影微摇,柔声道:“也不知怎的,不见他,便想着见了他该如何千般万般对他好;谁知见了他,竟满心满意的只想逗弄他。”

话语间,又见李嫣急急越了月洞门进来,便脸庞发亮,高呼道:“嫣儿怎么又来了?莫不是舍不得本世子?”李嫣又羞又急,只管跺脚道:“都是你这混世魔王,害我连伺候王爷服药都忘了!”便似怒含嗔的瞪了纪朗一眼,只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然而这些落在纪朗眼里却成了千娇百媚,十二万分的受用,便愈发心醉神迷起来。赵漭高声回道:“我自个儿刚喝了,嫣儿不必担心!”李嫣方松了一口气,又嘱咐道:“王爷莫再喝酒了!”更见纪朗色迷迷的模样,便捂着脸忙忙转折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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