涣纯是孩子心性,见安梅照占了上风,立时目放精光,抚掌叫好,又咯咯笑道:“这回纯儿再不怕有歹人捉了!”众人闻言皆是一笑,却也赞叹安梅照应敌之速,解困之巧。安梅照又演示了“老藤缘壁”、“流风回雪”、“拂柳吹绵”等六招,虽说不过数招,却与四肢百骸、奇经八脉无不关联,而快慢高低,劲力准头,身形手脚皆需拿捏得当,恰到好处,在场之人无不惊叹。梅照入了座,将擒拿手法、轻身腿劲,与涣纯细细演说,又拆解数遍。
沈馥在一旁听着,亦是啧啧称奇,只不免思及烟雨楼旧事,难防一阵凄惘。梅照道:“虽说这些招数皆是借势借力,取的是巧劲儿,却也须得勤加练习,勿要偷懒了。”秦瘦筠打趣道:“这下可不能成日里扑蝶捉虫玩儿了!”涣纯听了,不觉娇嗔道:“筠哥哥就爱取笑纯儿!”又见沈馥怔忡不语,便道:“馥哥哥不如与纯儿一同耍拳罢?”秦瘦筠失笑道:“雪童可不像你似个小猢狲一般,没一点安生!”众人听了又笑。
宴罢,四人又在苑中游览一阵。只见那堆砌参差玲珑,尽是玉树瑶花;绕廊来往窈窕,无非仙兽珍禽。珠帘卷处,鼻端幽幽氤氲香;翠帐掀时,目见灿灿潋滟光。楼台倒影入华池,花柳依人窥兰堂。信步于一亭下止步,内里已备了各色香茗异果。梅照见亭上一匾书了“秋水”二字,不觉道:“天下之水,莫大于海,海犹未尝以此自多,然而人却自比万物灵长,实如夏虫井蛙。”秦瘦筠听了,亦颇有感触,也道:“万川归之,尾闾泄之,大海存乎见少,自比小石、小木于大山,人比万物,则莫若毫末于牛马,粟谷在大仓,况名利乎?”沈馥深以为然,却笑道:“雪童不存鲲鹏之志,也无大海胸襟,但愿各安天命。”
梅照朗朗大笑,赞道:“好一个各安天命!”三人说话间,涣纯早已快步入内,出来时已是满口甜酥,只笑道:“纯儿不管什么,只晓得日日这般快活便好。”菀菊不觉莞尔,又执了手帕给他擦了口角,道:“要是侍卿喜欢,我教人日日给你备着。”涣纯取了一枚甜酥塞到菀菊口中,又向沈馥甜甜一笑,择了一块绿豆饼,道:“馥哥哥也吃。”沈馥果觉清甜可口,正要夸赞,却不想激起内里一股烦闷,竟哇的一声呕了出来。三人大为骇然,安梅照立时上前把脉,竟是神色大变,忙命人速传御医。
一时张昇诊毕,面色凝重而出。秦瘦筠见状,已知忧已成真,忙屏退众人,又托梅照将涣纯送回宫去。子薛奉了茶,秦瘦筠道:“张大人但说无妨,此间并无外人。”张昇肃容道:“正如安御华所言,珎御华是为人毒害,幸得那块糕点激发毒性,否则长此以往,恐有性命之忧!”又跪地叩首,抱惭请罪。秦瘦筠愠怒之余,也唯有一叹,道:“后宫争斗向来如此,张大人不必太过自责,只是如今御华状况如何?”张昇回道:“眼下御华已无大碍了,只消调养几日便好。若非安御华心思敏锐,恐怕真要教他得逞。”忽听一声轻咳,只见菀菊扶着沈馥出了来。秦瘦筠忙过去搀扶,言语间亦不觉含了几分轻斥。沈馥笑道:“雪童身病体羸,倒还不至于坐以待毙,若届时牵连你们便大大不妙了。”张昇忙忙敛衽,跪地请罪。
沈馥命他起来,只含笑嘱咐道:“还请张大人勿将此事宣扬,若皇上问起,只说我中暑便了。”说着,便将张昇打发了。沈、秦二人又说了一阵,秦瘦筠便告辞。菀菊扶了沈馥入殿更衣。沈馥于镜边坐了,道:“这投毒之人定是我身边之人。这人既入得了蓬莱洲,一时之间,也必不能教我们揪出来。既然如此,不论来者,我们大可顺水推舟,除去那合该除去之人。”菀菊嫌恶道:“不是撷芳殿,还能有谁?”沈馥道:“那便教他们引火自焚!别忘了她尚有一个把柄在我手中。”又与菀菊一一嘱咐了,便早早歇下不提。
一日下朝,皇帝便往瑶光宫来了。见仙鸾殿殿中万籁俱寂,空无一人,唯有风轮徐徐转动,香风习习,皇帝不觉心中生奇,恰见菀菊自寝殿内出来,便扬声问道:“怎么没人伺候?”菀菊磕头见驾,方轻声答道:“主子近日浅眠好静,故将没要紧的奴才都给打发了。”皇帝听了,不觉低声道:“馥儿何时睡的?用了早膳没有?”菀菊正要回答,却见珠帘微动,鲛绡轻起,沈馥素衣跣足而出,含笑道:“都是馥儿近日贪玩有些累着了,故此比平日里贪睡些。”见沈馥形容清减,皇帝轻斥道:“既累着了,怎不好好休息?既下了榻,又怎不着鞋?”
沈馥仰首粲然道:“馥儿既要好睡,那便请皇上回宫罢。”皇帝心下一动,一把将沈馥打横抱起,朗声道:“果然是与纯儿呆久了,如今愈发骄纵了!”沈馥汗毛直竖,忙忙告饶,又命摆饭。须臾饭毕,沈馥亲自奉茶,举案齐眉,道:“望皇上恕馥儿方才不敬之罪。”皇帝失笑,只将沈馥牵到边上一同坐了,道:“朕瞧着你这几日竟是清瘦了些,想是天热,待太平行宫打点完毕,咱们便早早迁过去。”
一话未了,却不想子薛入内急急禀道:“主子!不好了!方才静儿吃了半碗绿豆汤便闹起了肚疼,奴才以为绿豆性寒,静儿旧伤未愈,便忙忙去请御医,只是……只是……”沈馥截言道:“吞吞吐吐得做甚么,还不如实说来?”子薛方道:“奴才用银针一探,汤里竟是下了毒!”皇帝怒道:“胆敢有人如此放肆!静儿?可是上回那个宫女?——此事朕必彻查一番。”沈馥柔声道:“皇上莫要动怒,龙体要紧。”
皇帝思忖片刻,眸光一寒,又问子薛道:“你怎晓得用银针来试毒?”子薛支支吾吾,欲言又止。沈馥强颜道:“静儿已得救治,皇上大可放心,还望莫要细究。”皇帝既已生疑,又哪里肯听,忽的目色一凛,对沈馥道:“莫不是你做了什么怕教朕知道?”沈馥一惊,忙忙跪地。子薛膝行数步,急声分辨道:“皇上莫冤枉了主子,这银针试毒是主子素日里吩咐的,只因、因前日里吃食里教人混了毒药进去,主子不想惊动皇上,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皇帝大为骇然,忙忙追问。沈馥方将日前投毒之事与皇帝说了,菀菊亦跪道:“如若不然,主子又怎会打发了那些奴才啊!”皇帝听罢,竟是怒不可遏,道:“你们这帮奴才倒是愈发会办事了!你们主子心慈,你们也跟着糊涂么?”又拍案道:“想来是柔昭仪不肯罢休,朕也不必仁慈至此!传旨,搜宫!”李祥斋应了,忙忙传令查办。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李祥斋便来排云殿复命了。小严子呈了一个镶螺钿如意黑漆匣前来,里头放着一红一蓝两支瓷瓶,又听李祥斋禀道:“皇上,这些是方才在青蓼馆掌事宫女杨氏处搜得之物。奴才已教御医院院判大人瞧了,此红瓶中是砒石;而这蓝瓶中则是马麝,正是前回药中所用的麝香。”闻言,皇帝不觉目眦欲裂,道:“禁宫之中竟藏此毒,更欲残害皇嗣,嫁祸无辜,实在罪无可恕!”李祥斋道:“奴才已经捉住了几个内外接应的小太监,只是那淑芳还在宫外候着,说是有话分辨。”皇帝眼中阴翳,冷笑道:“且带进来,如今人赃俱在,朕倒要看她如何推脱!”
只见两个侍监挟着一犯妇来了,正是青蓼馆掌事宫女、柔昭仪乳母杨淑芳。杨氏脱簪跣足,开门见山便将那些罪愆一一领受,亦吐出当日串通杨庆丰诬陷菀菊之罪,又道:“一切皆是奴婢一人所为,娘娘对皇上一往情深,此次为保腹中龙裔,不惜以麝香催产,这般含辛茹苦,还望皇上明鉴!”
皇帝勃然而怒,大发雷霆,道:“一往情深?她竟不知宫中禁止催生之法,若非想着凭子争宠,怎会落得这般下场?如此毒妇竟侍奉宫中数年,实在罪无可恕!许氏管束不力,上行下效,才出了你这贱婢!”眼见牵连主子,杨氏立时苦苦分辨,声泪俱下,无非教皇上惦记柔昭仪往日好处,又戟指戳向沈馥,切齿铮铮,直欲噬人,怒叱道:“沈玉奴你竟不惜自残羽翼,嫁祸他人,真是好狠的心思!忝列高位,凭你也配!”李祥斋忙忙喝止,严辞斥责,又命人掌嘴。沈馥淡然置之,只垂眸起身,恳求回避。皇帝允了,沈馥行礼如仪,迤逦离殿。
一路行至仙鸾殿,菀菊方问道:“主子怎的不听听那杨氏细细说了,也好日后周全。”沈馥道:“无妨,杨氏既藏有如斯毒物,已是获罪非轻,更妄论鸩害俊甫,诬蔑君上。即便是她说了什么,皇上也是不信的,只怕是阖宫牵连,殃及池鱼。”话音一落,却见子袁慌慌张张的跑了来,扑到沈馥足下,含泣告饶道:“奴才知道主子要行大事,只是还望主子怜惜静儿,莫要……”一话未完,菀菊便立眉扬手给了子袁一巴,低声骂道:“这也是浑说的,混账东西!”又警醒四顾,索性空无一人。
子袁方如梦初醒,垂泪叠声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说着提起手来,左右开弓,朝自个儿脸上辟辟拍拍的打。沈馥出言拦阻,菀菊方将子袁扶起,道:“好了好了,不知者无罪罢了,只是日后可别这样莽撞了。”菀菊轻斥道:“主子就是怕你这般没个分寸,才将你支开了。瞧你这脸,可怎么见静儿呢?”子袁这才恍然大悟,又忙忙请罪。菀菊悄然瞧了沈馥一眼,沈馥目带愧色,却也微微颔首允了。
次日,柔昭仪于晧旰殿为杨氏请命,倾诉衷肠,言辞动容,闻者落泪,然一并获罪,命迁佛堂,静思己过。数日后,杨氏杖毙;菀菊赐沈姓,脱贱籍,编入正户,为瑶光宫总管。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1章第十一回端王爷醉卧芍药茵珎御华婉却玫瑰珮上
待到夏至这一日,太平行宫置办妥当,皇帝便下旨挪宫避暑,命惠妃容氏、庄贵嫔李氏、宁贵嫔叶氏、善媛梁氏、慧钦御华秦瘦筠、珎御华沈馥、纯侍卿阮涣纯伴驾。菀菊身为瑶光宫总管,故不能相随,便嘱咐秋穗、子薛、子袁务必谨言慎行,细心辅佐。一路上车马辚辚,踏伐迤逦,待到沈馥行宫仪门处,已近黄昏时分。
只见青云拂檐,玉栏绕砌,更兼松涛幽篁,素花白蕊,格外僻静秀美。沈馥自龙辇上瞧去,竟是微微愕然,又不觉心道:“原来濯香馆与那凌云峰上的轩馆皆是依照这处宫宇所建。”待下了辇,见那匾额上“有凤来仪”四字,不觉暗叹因缘前定。皇帝见沈馥恍然之色,心下一动,便道:“如今,你总知晓朕的心思了。”
沈馥面上飞红,心中酸楚,只轻声道:“馥儿多谢皇上垂爱,往日竟是辜负美意,实在该死。”皇帝低低笑道:“什么死不死的,如今改了便罢,只是以前你那般倒也别有滋味。”沈馥听了,只作娇羞不胜,面酡如醉,低低嗔道:“皇上又拿馥儿取笑。”皇帝含笑道:“朕还要去瞧瞧慎夫人,便不进去了。你且好好休息,朕得了闲便来瞧你!”沈馥含笑以谢,恭送皇帝。
一时饭毕,沈馥正于厅中吃茶,却见李祥斋来了。李祥斋行了礼,笑吟吟道:“吉服已制好了,奴才特特取来请珎御华一试。”沈馥忙命赐座奉茶,又含笑道:“天气炎热,有劳公公亲来一趟。”李祥斋吃了茶,笑道:“御华这话可折煞奴才。原是奴才本分,何况如今御华可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了!”沈馥淡淡一笑,低低道:“我虽得圣宠,却亦是步履维艰,公公是明眼人,怎能不知?只是还不曾谢过公公救命之恩!”说罢,竟要行礼。李祥斋忙止住了,竟含愧道:“御华切勿如此,万般皆是因果,奴才相助御华,也不过是私心罢了。”沈馥心中感激,道:“不论如何,我终究要谢过公公,若无公公提点,只怕……”
李祥斋截言道:“御华心善仁慈,处处想着纯侍卿,奴才已是感激不尽,切勿言谢。”沈馥心中生奇,只听李祥斋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奴才便告知御华罢了。奴才本是芜苏人氏,襁褓之时,家父早亡,家母一人带着奴才入京投奔亲戚。不巧途中遭了一伙强盗,若非老祁山王单枪匹马,舍命相救,家母恐遭人强辱,而奴才亦不能活在世上。此恩此德犹如再生,奴才本应结草衔环以报,却无此因缘际会。待到皇上登基之时,祁山王一族遭人追杀,血脉凋零,唯有纯侍卿一人流落世上。皇上念及祁山王功德,延其入宫避祸。只是纯侍卿本是何等聪颖之人,入宫之后竟被人毒害成了这副模样!每每看到纯侍卿痴钝如小儿,奴才便觉罔受祁山王大恩,竟不能报其万一!”语罢,竟怅然垂泪。
沈馥心下动容,宽慰道:“也难为公公了,若是换做旁人,只怕是躲避不及的。”李祥斋止泪道:“那柔昭仪素来面善心狠,当年若非她和宁贵嫔二人在旁煽风点火,那欣妃也不至失了分寸伤了纯侍卿。”沈馥道:“有公公这一番话,我必视纯儿为兄弟,尽力护他周全。”李祥斋道:“奴才愿助御华一臂之力。”沈馥含笑道:“如此,便多谢公公。”又吩咐几句,便将李祥斋打发了。
待到入了夜,沈馥正于陶然轩练字。兀然风袭,雷鸣电闪,瓢泼雨下,更兼竹影婆娑,摇摇曳曳,愈发显得月华凄迷,夜色哀婉。沈馥心下悸动,不觉想起当日凌云峰上与赵漭定情的光景。须臾雨毕,又听雨滴竹梢,沥沥无休,一时间情思缠绵而不能抑,几欲肠断,遂搁笔而抚琴,奏《行香子》,口内亦不觉吟道:“休说前尘,休说今恨。似无言、两处销魂。唯有冰轮,鉴我情真。照心中事,眼中泪,意中人。”语毕,沈馥满心满怀皆是赵漭,不觉怔怔而坐,唯有相思蚀骨,掣痛燎原。
又思及父母早亡,未免凄惨,所幸有烟雨楼一地栖身,又有华彤等人胜似至亲,诸般照料,而如今故园荒毁,挚友永诀,纵然天地宽广,宇宙浩瀚,一已之身已如浮萍柳絮,无处容归。旧事萦怀,五内俱伤,沈馥自比天涯畸零,凄苦欲绝,再忍不住眼圈一红,那清泪便似滚珠抛玉般落下。片刻,那琴面上便多了几颗硕大的泪点,盈盈若白,当真触目惊心,沈馥方如梦初醒,以袖拭去,不意挥乱一室清音。又听外头子袁唱道:“皇上驾到!”沈馥吓得魂飞魄散,慌忙理了仪容,自门内见驾。皇帝见沈馥垂首跪迎,忙忙扶了,轻斥道:“地上凉,怎么跪着!”沈馥含笑道:“雨天路滑的,莹心堂又远,皇上怎么来了?”皇帝道:“朕晓得你择席,一时放心不下,便来瞧瞧。”沈馥垂睫言谢,又道:“纯儿首次入住定霞园,方才又打雷下雨,必是害怕的,皇上怎么不去瞧瞧?”
皇帝笑道:“纯儿有幼竹伴着,又有花儿草儿,零嘴玩物,哪里还晓得害怕?倒是你那琴声悲悲切切的,眼里也红红的,朕怎么舍得……”沈馥心中触动,不觉泪光点点,含笑道:“皇上爱宠,馥儿心中感激。”又亲自斟茶奉上。皇帝缓缓吃了茶,抬头却见沈馥青丝垂软,容色绝俗,又见那衣领正是两片柳叶,不觉心思缠绵,竟呆呆看了半晌,方道:“再过七月,咱们的孩子便出世了,朕拟了几个名字,给你瞧瞧。”
沈馥强压住胸间浊气,含羞轻嗔道:“拟名字自有内务院,况且尚不知是男是女,皇上真是……”皇帝却满心欢喜的瞧着沈馥,好似头顶冒着傻气,“咱们的孩子与他人不同,怎可一概而论。”沈馥只得红着脸命子薛伺候笔墨。沈馥忙截言道:“皇上的心意,馥儿自是知晓,只是仔细教几位娘娘听了吃心。”皇帝笑道:“不说这个。朕考量数日,方得了这几个字。”执笔写了数字两列,一列从水部,一列从玉部。
沈馥瞧了半晌,默念数遍,嫣然道:“馥儿瞧着这个湉字不错,男女皆宜的。《吴都赋》中有‘澶湉漠而无涯’一句,湉乃安流之貌,所谓静水流深,大抵如是。”皇帝笑道:“朕倒觉着这湑字甚好,《诗经》中说:‘裳裳者华,有叶湑兮。’说得是草木繁盛,以此起兴颂君子之德。”沈馥奇道:“馥儿竟不知有此一解。”皇帝满含笑意,兴味道:“不知馥儿有何见解?”沈馥娓娓道:“歌者见了此人,烦忧尽泻,欣喜若狂几不可抑,若非倾慕之人,又怎生此状?馥儿自然仰慕君子,然纵使心内欢悦,却也未敢如此浅直。毓白,以为如何?”
皇上一听,倒似沈馥表白一般,不由柔情满腹,搂他入怀,轻衔玉耳,吹息而去,动情道:“我方才听馥儿吟句只得半阙,已是心动神痴,却不知下阕怎的销魂!”说着,挑开他的腰带,潜入衣内,轻拢慢捻,极尽挑逗之能事。沈馥长睫半掩,盈盈不胜,急声道:“毓白!毓白!”只见他口内轻喘细细,面上红粉霏霏,恍若美玉生晕,香花吐蕊,却是柔似轻雨将又惊靠,嫋若滑烟随即俯就。皇帝含笑凝睇,只觉这怀中之人,那眉毛、眼睛、鼻子、耳朵,真是哪一件都生得可爱至极,无不称心如意,一时间心潮狂涌,直将他托起拥入帐中,深怜密爱道:“馥儿赤子之心,朕知晓了。”语罢,解衣宽带,凤倒鸾颠,端的是暖帐溶溶,温情眷眷,阳台梦中,襄王兴浓。雨收云散之时,二人便交颈而眠。自此一夜无话。
又过了几日,皇子诸侯皆往太平行宫。赵洌至行宫数日,便请拜帖延沈馥入宫一叙。沈馥如约而至,远见芍药浦如云蒸霞蔚之间,似有一槿篱竹舍,清清爽爽立于其间,便是赵洌的五柳斋了。入了座,宫人便奉了茶。沈馥吃了,道:“此茶甚好,饮之五内俱清。”但见馆中寂然,四壁萧萧,唯有匾上“胜物不伤”四字,桌上笔墨一套,窗边素琴一张而已,又不见林晚泊,便要相问,却又思及行宫禁内不比清凉台,晚泊大抵是不能来的,便将话止在腹中。
却听赵洌道:“雪童,当日匆匆一别,洌深感愧疚,便赶往烟雨楼祭悼。却不想遇见了二哥,二哥要事在身,不便来京,只托我将此物亲手交予你。”说着,取出一个包袱来。沈馥一惊,便取了来看。只见包袱里是小儿衣冠、双龙抢珠蓝田玉项圈、宝石芙蓉别针、柳叶合心银镂药香囊等物,色色精致,样样华贵,虽已陈旧,然绝非凡品。沈馥正诧异不及,又见一方玫瑰印,更有书信一封,写着“阿白亲启”四字,正是华彤笔迹,当即悲思潮涌,泪如雨下。赵洌再不忍顾,折身回避。
第22章第十一回端王爷醉卧芍药茵珎御华婉却玫瑰珮下
信笺角上依旧压着一朵指甲盖大的胭脂玫瑰,沈馥泣不成声。笺中道:“阿白卿卿如晤,今彤以此书与汝永别,墨和泪齐下矣!往昔种种,历历在目,及今思之,空余独孤。得汝境况,彤宁代过;深惭笃愧,万死莫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嗟夫!余心悲恨,盖不能以寸管形容。本无面会汝,然一事务必泣告,使彤不至擢发续罪而未足也。
“事关汝之身世,此等秘辛,情节重大,关乎生死。向时痴钝畏缩,未敢轻提,至负所期,背所诺,实非人也。汝长于芜苏,无父无母,然并非无根无源之人。宣明末年,京中离乱,汝随母婢避祸,途为义军所劫。后芹阮携至烟雨楼,余奉命调养,后事自晓,再不赘言。此包中俱为昔年襁褓之物,《璇玑图》亦为旧物,或可助寻亲觅戚,引为依靠。余尝思查追觅,寻根溯源,略有得考。汝本永安人氏,族门极尽华贵显达,万中无一。令堂姓柳,本芜苏人,后入京籍,以衣冠鞋履柳叶纹为记。令尊尊荣无匹,名讳莫敢轻提,自称无梁狂客,惯行狂悖之事,素发不羁之叹,或可小考而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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