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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统一让他们都用一种中小型的板车,有两只轮的,或停或走都是方便。板车车身刷的漆与他家马车队里的那些板车车身上刷的是一个色的,都用的是掺了仿金粉的黑漆。给他们每人的那件前后都绣了“范”字的马甲本是麻灰色的,只上头一个带圈的范字的底色是枣红的——一个枣红色的圆圈打底,上面绣着一个黑色的“范”字。本来范禹是想给他们发枣红色的马甲的,因枣红或是酒红配黑很显眼,他家摊档上就是这一个配色,清一色的黑漆马车与清一色的枣红马,但他又怕这些人以为他把他们比成是马,到时心里面会不痛快,也就在一开始时没让人把这绣了“范”字的马甲做成是整体枣红色的。

自决定了让他们这些人都统一用黑漆双轮的中小型板车之后,那些已加盟的小商贩就被召集了回来领板车,也没有让他们多交加盟费。而新近加盟的小商贩就给他们涨了点加盟费,因除了得给他们统一发放马甲,还得给他们发放板车。

范禹这新做出来的几样甜点,就别说这城里的女人与小孩们吃得喜笑颜开了,就连他自家里的人都是人人爱吃的,且就连那些分销的小商贩家中有女人小孩的,一般都不全卖完,每天还要留几份拿回家里去给他们家里的女人小孩吃。他们以前的日子真是和现在的不能比,自从他们搭上了范字小吃这一条船,日子好过了何止三倍四倍,现在既有钱挣、有节余,还有好吃的,而且是以他们加盟的价拿的,也不贵在哪里。

其实这些人也不坏在哪里,就是一遇上什么事情,就容易特别急。像是之前没有足够的货给他们卖,他们也不知道什么忍耐的道理,就只是一味地上门去急着要货。被祖辛横着眼吼了一回了,就不再急着催了。他们不懂文人的那套东西,做什么事情都是急来急往的,急着要货时就只会一味地上门催,直到被宅里管这事的人吼回来了才不再死命地催。

范禹那几条马车队周边总是在他家蹭些吃喝的铺子里的掌柜们这下也是又有新东西拿了,不过好在他们也不是豺狼也不是蚂蟥,还是知道不能太过分的,范禹让他们时常拿些东西也不过就是讲一种情分,也图大家都能相互照应着。所以他们也不能样样拿,每回也都控制一个量,比方说,自这些新甜品出来了后,拿了回去给他们家里的女人或是小孩吃了后,她们就天天要吃那个,于是他们也没办法,只得省出他们自己的不拿,而改成是只拿些这甜品回去。比方说他们本来是要在他这档上拿两张披萨给自己吃的,结果现在因要拿这甜品,就只得省去了他们的披萨不拿了。

而范禹给他们山下宅里的囝们每天都要派一份甜点——给囝们派点甜食仿佛已然成为他山下宅中的一个惯例了。现在是每天都不重样,几样甜点轮着来,每天中午由祖辛统一派发,他们挨个儿去领也就是了。

☆、第61章

范禹近来不大爱管事,心里也不大爱费神想着太多事情,就只一心想着给山下宅子里正经提拔两个管事的。他是明白祖辛在山下宅中是一向有一副当家做主的样子的,这本也无妨,有很多事情由得他管也还算是妥当的,只是他到底不够厉害,且也有许多是他照应不到的。即便添上一个婆婆也还是有好多照应不到的事。

范禹物色管事儿的向来也是有一套标准的,就像他以前手下管事情的,一个找的就是那种事事圆滑老道、会打点且温和服众的,一个找的就是厉害的、底下人不服也能掐得住、压得住的。这几乎已成了他找自己直系下属的标配,定必是这样一个结构。光找温和服众的,成日就靠打点,对上头打点,对下头也打点,惯了后,就越发纵得一干人等了不得,这也是一个必然的趋势。光找厉害的,日子久了那些下面的人就会心理反抗得厉害。非得是这样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的,那些底下人才在这黑脸这儿受了气、受了压制,一跑到白脸那儿想想又算了,看在好人的份上,也不生集团的气了;又或是在白脸的那里受了恩德多了,在一些事上开始疏懒起来了,一跑到黑脸那里去,被一顿厉言问责,马上就得又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也因此,范禹向来找直系手下都是找这样一个标配,而他自己又因有人在前头替代了他把他的意思说给那些下面的人听,因而坏人总是轮不到他来做,就每天笑眯眯的像尊弥勒佛一样在一班集团里的职员面前走过。那些人一看,就觉大老板气度真好、整个人这么和气。而那些未结婚的女员工看着他,口水都会往肚子里暗暗地流,因他毕竟是个名副其实、半点虚谬都不夹杂的高富帅,更何况还有一个好性格,看他成天那笑眯眯的弥勒佛模样,心儿都要被他笑化了,却哪里知道也不过是他作的一个表象。

不过话虽是这么说,虽是他为了营造形象而作出的一个表象与局,可是他脾气确实不错也是不假,毕竟他来了现今这世界里,遇上了家里那个小性子那么足的祖辛,受了他多少气与闹的那脾气,不还是受着受着就一忍忍到了如今。不过这两个事也不能放在一处说了,毕竟一个是在公,一个是在私。在公的那个好脾气就跟职业笑容似的,是一种“职业素养”,而在私的这个好脾气就是真的好脾气。老实说,要是没有祖辛这么个人,他自己都不和道自己有这么好的脾气。因以前他也没遇上这样的,家里也没妹妹,也没时间处女朋友。家里有的是弟弟,虽说不成熟,可他们那两个魔王有的那个脾气不叫小性子,而是叫小少爷脾气,与祖辛的这一种又不同。所以说若没有祖辛,他自己也真不知道自己有这好性子。

而来了这里这么长时间了,之中每每有思及以前家中那两个魔王时,他心中就是愁的,怕那两个担不起他家那一份家业。而一想这事想狠了他就能生出许多烦恼来,继而索性又不想了,宽慰自己道,船到桥头自然直。

范禹以前找什么人都是心里有一定的准数的,也知道什么样性情脾气的人适合什么样的位置。比方说找手下管事的该找什么样的,还有就是他以前也知道自己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只可惜,那套找女人的标准还没来得及向前施展、验证,就来了这地方。他倒是从不曾有哪怕一秒是想过该给他自己找一个什么样的男人的,以前在那世界,他当然不会去想这事,他也不是同性恋,他要么是脑子烧坏了才会想着自己到底该找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吧,而到了现在这世界,他是被这世界“指定”了应该去喜欢男人的,不喜欢的话才是脑子有毛病、与理不合、世法难容的,但起先他也没顾得上想这事,直到他身边都有了一个男人了,他也还是没想过该给他自己找一个什么样的男人的这个问题。这一切仿佛都是一种命数使然,即使是到了现在,他也还是不知道具体该怎样去形容描述夏侯乙是一个怎样的男人,他只是较为笼统地觉得他是一个十分好的男人,可到底这个男人与他自己到底是合适在哪里,他却又心中不甚清楚了,非得要他用一些恰正的字眼去形容出来,也确实是难为他。

根本不像他找手下管事的人那样心里有清楚的几条标准一下子罗列出来那样,比方说,要温和服众的,要掐得住人的等等。最早的时候,他倒也是能说出那个夏侯乙几点好的来,像是和气又大度,又或是体面大方,而如今和他处久了,反倒将他的一些明细的优点都模糊掉了一样。像是那些优点都已自行模糊了轮廓,掺揉到一处,变成糊糊的一片,分不清具体的哪个是哪个。就像是在显微镜下看东西,那倍数也得调得是正好才能看得清晰,调得高了或是低了,就像是离得过近或过远似的,都变成白糊糊的一片,根本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们现在就是这样,离得太近,只知道应该是合适的,却又具体说不出来合适在哪里以及对方都有哪些优点。

这日下午,范禹照常驱车去往夏侯乙府上,准备相伴半日再一起吃了晚饭后就回他山上,他自己私下里还有些事要做。

到了夏侯府大门前,将马车交由门口守门的一个家仆牵到后院里去安放,他则自己入了这大宅,再要往夏侯乙书房里去,那人通常都是在那里坐着的。

进了书房,见他那张长案一角上放着一个吊炉架子,架子底是一小撮炭火,而上面吊着一个乌银色的水铫子,这会儿想是水也开了,在扑扑地往外冒着热气。

范禹走了过去在那张椅背奇矮的长椅上坐下,他如今坐在这椅上也不像以前那样吃力了,毕竟比一两年前长高了一大截,且近来又像是长了一两厘米似的,总给人一种出挑的感觉。总之他现在往那椅子上一坐,也不用像先前一样点着脚尖了。

他坐下了后问:“你泡茶喝?”夏侯乙说:“不是,只是想着你要来了,先煮点热的水备着等你喝。”范禹应道:“哦。”这么说着,就起身绕过长案前头,上那一桌角去取了那水铫子,往杯里斟上了水,想着等一会儿口渴时再喝的话,应该刚好是温热的。

他倒完了水,又将那水铫子放了回去。用一个黄铜盖子将吊炉底座的炭火盖上了,等着那火自己熄灭。

跟着,他又见那一侧案上放了一盘“香蕉”,在这里叫“香牙子”,长的样子是芝麻香蕉的那个体型,可是皮却是大的那种绿皮蕉的颜色,在范禹一个看惯了黄香蕉的人看来,这些都像是没熟的那种皮色,不过在这里这些却是已熟成了的。

这一种果实非常好吃,带着青苹果的酸与好像是樱桃的那种甜香,且还有着香蕉的那种软绵的口感。久储不坏,不像是他以前所知道的那种香蕉那样动不动就长黑点。

其实他本身不爱吃水果,原先在他以前那地方时就不爱吃,也很正常,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的朋友里也没几个爱吃水果的。男人跟女人又不同,女人能把水果当饭吃,一天不吃就觉得像是干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了似的,就像是一天没睡觉又或是用洗面奶洗完了脸却又不做后续保养似的那么骇人听闻。而男人好像很少有那么渴望吃水果的,起码范禹就不太想,他记得他原本也只有在需要“治病”时才会吃水果,比方说哪天忽然发现自己脸上长了一颗痘,他才会去厨房随便找一样什么水果吃,一吃准好。这就是他唯一想到要去主动吃水果的时候,水果也只是他用来治些例如上火这样的小毛病的。就像是狗儿平时只吃杂食、狗粮又或是人吃的某些零食这些东西,一些野性强的品种一觉得它自己身体有点什么问题,就会在外头野地里找某些绿草就这么吃下去,马上就没事了。范禹也差不多是这样,男人有时候活得真跟狗一样——都很粗糙,男人不上火才不知道要找水果来吃,狗儿不上火才不知道要出去找青草来吃。

他来了这个世界后,也依旧是不喜欢吃水果,平日里也不见他总想着吃,倒是祖辛常买,隔三差五的就抽空出城东宅子去买些水果,到了晚上再带回山上去。而范禹则有时跟着他吃一点,不过多数时候就是想不到要吃。

不过近来,他相当喜欢这一种香牙子,觉得它酸甜可口,觉得世上怎么可以有一样水果生得这么完美。

他见这案上摆了这么一把,是由一矮沿的果盘托着的,他掰了两根下来,往那水铫子的盖沿儿上一放。水铫子本身是圆身圆底的,一条长长的提手,一只长长的壶嘴,只有那盖子是平的。范禹就正好用这盖子来温他的香牙子,他知道香牙子的皮厚,这水铫子这会儿还挺烫的,那应该是只需温一会儿工夫就能吃了。这香牙子焐热了吃才有一种特殊的果香,故而他才这么做。

而夏侯乙近来每天都在案上摆一把或半把香牙子,范禹来了就开始吃它们,有时一个下午能温六七根吃,也因此这一种果实现在是夏侯乙书房中的常备果实。

范禹将这两根温上了,就又绕到长案后头,坐在了椅上。再过了一会儿,夏侯乙拿来一根被焐着的香牙子,用掌心试了试那皮的温度,跟着又放了回去,不过这回是翻了个面地放回了水铫子的平盖上面,连带着将另一侧的那一只香牙子也翻了一个面。

两人说了会儿话,不过是些日常生意上的琐事。夏侯乙又想着去看看那个香牙子好了没,就又拿了来试,觉得好了,就问范禹要不要吃,范禹说好的,他就将它递了过去。范禹接过来,剥了皮就咬了起来。

夏侯乙顿了一会儿,问:“可要我找一个大夫来给你瞧瞧,你不是有了吧?”范禹正咬着,忽闻这话,连牙齿都忘了要咬合,只一味怔愣在了那里,呆得甚至都忘了要转过脸去对上夏侯乙的一双眼。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支支吾吾地说:“有有有……有了?”夏侯乙细想了想,说:“嗯,八成是有了,你想,你这阵子别说爱吃这酸果子了,就连吃晚饭的口味都重了。你说前一向我再怎么克制,我们也是多次……”顿了一顿,又说:“真没想到,你身体也真是不错,竟这么容易怀上,我还当是非得再胖上两层才能有希望的。”又顿了顿,他这本是想要留一个空隙好让范禹回应上一句两句的,哪知范禹只僵坐着不动,根本不回话,他也就只管他自己说了下去:“怎样?这下可高兴了吧。我很早之前就说过,保证你能有你自己的孩子的。得亏我前一阵子时时处处总想着这事,你却看看你,前一阵子在这事上都不上心,还规谏我说这事宜少,看吧,就不能少!没有我那样勤快,哪里有你这样快就能有了呢。”

他这一头说了这一长篇的话,无奈范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脑中只盘旋着一句话:我——有——了。

这三个字,又把他打倒了。若这三个字来得晚些的话,兴许他还不会这样易被击垮,就因这三个字来得太快了,他才在这一刻又一次地崩溃了。

夏侯乙推了推他,问:“怎么了?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范禹终于想起要抬了眼去看他,看了后却也没说得出话来,就见他又说:“你只信我,我现在就让人请大夫来。诊出来你有了的话,你就住在我这儿可好?你在外面住,我怎么的也不放心啊。”范禹结巴着说:“不……不能够吧,我……”跟着,竟半天又说不出话来了。

夏侯乙倒也不管他这副怔愣的模样了,只当他是太高兴了,也只管自己去唤了人来,再差了那人去传那个专给他府上医治诊断的大夫来,再和范禹转至他卧房中。那大夫来了,给诊断了后,就连连向夏侯乙道喜,并关照要让范禹好生安胎、好生养息着、切莫累着。夏侯乙则是一脸喜气,吩咐了大管家去专管这宅子账目进出的账房里取了一大笔赏钱出来,重重地赏了这大夫。

而这大夫不过也就是诊断出来了范禹有了,也不是妙手回春医好了这府上的什么人,竟得了这样一大笔赏钱——就别说是妙手回春了,哪怕是他起死回生了,也用不到这样一大笔赏钱的。他也不过是今天机缘凑巧,上门来诊断出来一桩怕是在这宅的宅主看来是天大的喜事的事情罢了,竟有了这大运,得了这一大笔钱,看来一会儿一个人拿着这钱出这宅门怕是不大妥当,还得找这宅里的人护卫着他去把这钱存上。横竖他与这宅的大管家也是相熟的,两人相契,素日里也有往来,一会儿背过人去,不当着这宅主的面了,就可以请那大管家差了人跟着他去也就是了。

这大夫今儿也不知是怎的有了这运气,连带着看着这个带给了他这喜事的范禹也是一副“因沾了他的光,就是看他很顺眼”的样子。只是却见这肚子里有了的怎么总是一副在发怔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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