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是要在家里严格审讯我的,奈何时间实在太晚,眼看就要天亮了。霍应都对我招招手:“快过来,给你做了个窝。”我过去一看,他就是拿了个普通的硬板纸盒子在里面垫了一层毛巾,放在他自己的床边。我一阵恶寒,他这是要我睡在纸箱子里面?霍应把我抱起来,放进纸箱里,纸箱的高度刚好到我的头顶,我是绝对爬不出去的。我在纸箱里眨着眼睛看他:“我能不能睡在床上?”
“如果你是小凡的话,可以睡在床上。毛绒鹦鹉只能睡在盒子里。”
我望着他,在盒子里蜷了起来,他把盒子的盖子也合上,然后把他的拖鞋放在盒盖上。我听到他躺到床上去了,但我总觉得他一直躺着,在我的上方看这个盒子,我知道我们两个其实都没有睡着。我在盒子里颤悠悠地说起话来了:“你不怕鬼的吗?”
“那也要分什么样的鬼。我比你厉害得多了,怕你做什么?”
我不得不承认我就是鬼怕恶人的典型代表。但是我有点不死心地继续劝道:“梁树凡这个人已经死了,永远也不可能再回来了。人鬼殊途,在一起生活是不行的。”
“没事。我很快就会解决掉这个问题了。”
我一阵兴奋:“其实我也正在想着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你能不能找些得道高僧或者道士来超度一下我?我没什么怨念的,不会给你添很多□□烦的,肯定很快就可以往生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你想得美,我有钱也不会去做迷信活动的。”
我有点委屈,心里嘀咕道:这怎么是迷信活动呢?我不就是已经变成这样了吗?
第二天是工作日,一大早我就听到床上的闹铃在作响。霍应起了床,把盒子打开:“快起来去做早饭。”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把盒子抱到卧室门口,然后哗地把我倒出来了。我一个没留神,被倒在了地上,霍应拍拍手,就要回卧室补眠去了。我赶紧抱住他的腿:“我不做早饭。”
他的视线一下子变冷了:“以前这都是你的工作。为什么不做?你欠揍是吧?”
我心想,这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好歹家里做吃的也有我一份,霍应挣钱,我承担家务也是理所应当的。但是现在我变成了毛绒玩具,不吃不喝的,也不用霍应支付任何额外的开销,那我为什么还要为他做家务?我已经是个死人了,这些事情应该跟我没有什么关系了吧。我说:“我这个样子,东西也握不牢,怎么能做饭呢?再说昨天晚上我还在地上滚过,太不干净了。”
“你的意思就是不想做啦?”他的目光危险起来。
“……”
“你是不是估摸着,你现在变毛绒玩具了,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了,是吧?你知不知道,我想玩一项运动很久了,就是把你用绳子绑在游艇的后面,然后拖上一海里,再把你拉起来看看变成什么样了。反正你是毛绒玩具,现在也死不了,对吧?”
我自己踩了踩自己的脚,抬起头问道:“请问您的早餐还是稀粥、小笼包、拌凉菜和煮鸡蛋吗?”
今天霍应对拌凉菜吃得很不满意,嫌菜丝粗了,油多了,盐少了。毕竟现在我没有人类那十根灵巧的手指格外笨拙。稀粥和煮鸡蛋不考验技术,小笼包都是用现成的速冻食品加热,但是拌凉菜对我而言就是个体力活了。看着我毛绒绒的手脚,他说:“碗你可以不刷。”司机来接他出门的时候,霍应正在一扇窗一扇窗地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房间里一片暗淡。他对一起跟上来的保镖说:“霍家名下有一家不错的智能家居公司,让秘书和那里的技术总监联络一下,尽快约个时间来总部见我。”他临走时还警告地看了我一眼。
霍应走了以后我转动着胖胖的身体,试了好几下才勉强爬上了沙发。我用遥控柄打开电视机,调到新闻频道。反正现在家里的开销账单不用我去支付,不看白不看。我不能动的这段时间,霍应搬回本家去住了,房间里很久没有人打扫,积了一层薄薄的灰。沙发旁的纸篓里,随手收拾了一些纸屑,我瞟了一眼,那是霍应在把我抱回来的那天撕碎了扔的纸屑。我扒着沙发的边沿,探头仔细在纸篓里查看,几张大一点的纸屑上印着摩天轮的照片。我心里一惊:这难道是游乐园的门票?我用粗粗的翅膀尖慢慢地挪动着纸屑,在纸篓底部一张张地拼凑起来,真的是两张支离破碎的游乐园成人票。我痛苦地叹息了一声,原来本来那天霍应是想带我去游乐园玩的,要是我没有被撞死就好了。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没什么值得可惜的。霍应平时从来没有带我出去玩过,这次他那么反常,也不过是想在分手前给我留个好点的回忆罢了。霍应也许对我还是有点感情的,我也就知足了。我刚刚拼完票子,电话铃就响了起来。家里的电话霍应有时候会打,往常我听到铃声,肯定是踢踏踢踏地拖着拖鞋赶紧跑去接了,生怕让霍应久等。霍应似乎很热衷于抽查我是不是在家,并且要求我积极地接电话,如果在三声内把电话接起来,他的态度只是简短冷淡地说两句就挂;如果是三声外才把电话接起来,他除了冷淡之外还会搭上一句粗话骂我;如果我根本不在家没有接到电话,那我晚上就该小心他找理由修理我了。
但是今天情况不一样,我的身高一下子减掉了三分之二,而且臃肿的身体难免使我的快动作慢手慢脚,从沙发上爬下去就费了我一番力气。我好容易迈着短腿跑到茶几前的时候,电话已经叮铃铃地响了十下,这是自动进入录音留言的节奏。随着滴的一声,霍应沉闷的声音从那头传了过来,只有三个字:“你等着。”
我一下子就石化了,霍应的语气很不好,我该怎么办?我冲回了卧室里,四处张望。
果然不到二十分钟,门口就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我都能想象出霍应的表情来,他一定是粗粗地用目光扫视了一遍房间,然后说出了那句:“小凡你出来。我不打你。”他的语调似乎不是很生气的感觉,可是他不打我,那特意跑回来干什么,我决定先看看情况再说。他看着先到了卧室,翻起垂下的床单往床下查看,确定我球形的身材很难挤进这么狭小的空间并躲藏起来,他放下床单,又去查看窗帘后面。霍应似乎想了想,又打开了衣橱开始查看。他的衣服大多数都在前几日搬走了,只有一些少量的换洗衣物,衣橱里还有些被单被褥枕头之类的。他翻了翻,确定那么大件的毛绒玩具不可能藏着,又转身往客厅里走了,我听见他开始开各种柜子门找我的声音。
他没有找到我,又开始说话了:“小凡?小凡?你快出来啊。”他的声音渐渐颤抖起来,动作也粗暴了很多,时不时伴随着东西摔碎的声音。霍应是在悲伤?我很难想象他会对我存在这种情绪。是不是我一下子死得太突然,他有点心理障碍接受不了?
他喊了一会儿,声音从悲伤变成了狠戾,断断续续地开始自言自语:“这次把你找出来以后,我就要把你狠狠地关起来,让你见不到阳光,也见不到别的人,只能永远地在这个屋子里。我知道的,鬼魂不能见阳光。我很快就会找家具公司来,把所有的窗户都封上,这样你见不到阳光,也没有机会逃跑,只能在这里。变成毛绒玩具很好,我可以完完全全地把你捏在手心里,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再也没有人可以管我。”我听着他的话,心里一阵抽痛,他原来愿意要我的,就算他只是把我看成可以随意揉捏的存在。
霍应说着说着,开始抱着头坐在地上。外面的保镖可能是听到了房间里有砸东西的声音,有人怯怯地敲门:“霍少爷,您没事吧?”霍应立刻喊道:“你们不要在这里,站远一点,否则它不敢出来。”我是怕了你才不敢出去的,我没见过这种情绪里的霍应,我有点不确定我现在跑出去会不会刺激到他,我没想到他情绪会这么激动。他又自言自语地说:“不要紧的,过一会儿它饿了就会自己出来了。一定会出来的。”我有点无语了,因为我现在是个毛绒玩具,不能吃东西也不会觉得饿。
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了门铃的声音,随后有人开始拍门:“霍应,你开开门。别一个人在房间里。我是周文诚,过来看你呢。”周文诚这个名字我在那天的牌局上就听过了,正是那个没有笑出声的戴眼镜的严肃男子。
霍应似乎动作起来,把门打开了。他对那好友急切地说起话来:“你来得正好呢。小凡不见了,我找不到他了。你帮我找找,他一定还在屋子里的。我上午还看见他的。昨天晚上的时候,他还睡在那个小箱子里呢,我一直看着他。今天才上了半天班,他就不见了,打电话也没有人接,他肯定是跑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邮寄包裹(大修版)
霍应的这番话在周文诚听起来,那叫做精神有问题。周文诚的声音里满满的不认同:“霍应,你是不是又喝了酒?你冷静一点。你昨天不是还说小凡跟你分手离开了吗?”他坚持扶着霍应做到床上,让霍应靠着床半躺下来。
霍应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对,是这样没错。小凡只是走了而已。等把他找回来我就把它腿剪了,看他还跑。”他的情绪渐渐平复了过来,缓缓地说:“你怎么突然来看我了?”
周文诚的神色黯了黯,晃晃手机:“都给你打过几个电话了,你没接。我要到芝加哥出差几周,公司里有笔进口医疗器械的生意要去面谈。想让你帮个小忙,照顾我家笙克几天,不知道你方不方便?我有点急,就直接把狗带来了。”他呼哨了一声,一条黑色的狗从门外呼啸着跑进来,长腿修身,眼睛圆亮,就算是不认识狗种的我也知道这必然是一条优种好狗。那狗全身黑毛,只有四个爪子是雪白雪白的。
霍应讶异了一下,摸摸狗的脑袋:“行啊,没问题。小时候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也经常替我养着那个鹦鹉来着。我记得这狗还是两年前清致从国外给你带回来的吧。”
周文诚点点头:“我说想要一条纯种的史宾格狗崽,本来只是随便想想的,没想到清致就真的给我找来了一条。我感谢他得很呢,这两年一直用心养着的。”霍应和他说了一阵话,却打不起什么精神,有点焉焉的。周文诚满口歉意,让霍应好生休息。我心里吐槽了他一会儿,既然明明知道霍应身体有点不舒服,干嘛还送条狗过来让霍应代养着?
那狗却在地上东闻闻西嗅嗅,摇着尾巴跑到床前来,看了霍应一眼,就一跃而起跳到了床上,朝床头跑过来了。周文诚赶紧大喊:“笙克,不能上床的!快下来!”可是他说得太晚,那黑狗已经一口把我牢牢咬住了。见周文诚伸手过去,黑狗叼着我跳下床,趴在床边的地毯上,奋力用爪牙撕扯着我身上的东西,很快就把我身上的枕头套给咬掉了。我先前见房间里没有地方可藏,就找了一个和我体积差不多大的靠枕,抽掉了里面的枕芯软垫,自己钻进去了。我刚才就一直大大方方地躺在霍应的床上。一想到霍应刚才说要把我的脚剪掉,我吓得赶紧往床的最深处爬,缩在角落里。
笙克一见我跑了,兴奋起来,拼命往窗里钻,想够着我。外面周文诚拽着它的尾巴也拉不动它,只能跟霍应不停地道歉。刚才焉焉的霍应,却一下子猛地弹跳起来,也趴到了床边的地毯上,一把推开笙克:“走开!让我来!”笙克不服气地叫嚷了两声,锲而不舍地继续往床里钻。很快霍应拉住了我的翅膀,笙克咬住了我的头,一齐把我拉了出去。
周文诚打了笙克好几下,它才悻悻地放开了我,看着霍应把我抱走了。霍应一脸笑得灿烂:“文诚,没事儿了。狗就留我这儿吧。你还要去国外洽谈就赶紧回去准备吧。”周文诚看着貌似满血复活的霍应,只好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两人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周文诚的眼睛一直盯在我身上,因为霍应一边抱着我一边跟周文诚说话的动作实在有点奇怪。
等周文诚一走,霍应就抱着我跳上床:“不准装死!快动动啊。”我怕怕地拽着霍应衣袖:“你要打我抽我都行,但是求你别把我的脚剪掉。求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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