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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声道:“你不说我还忘记了!”他转身就要去厨房找剪刀,我死死抱住他:“霍应,别。我真的不会再藏起来了,我就是怕你打我。我以后随便你打,不,烧也行,但是别这样对我。”他冷冷地看着我,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相信我。最后他说:“你自己去打盆水来。”我见他给我机会,赶紧去打来了一脸盆的水。霍应抬抬下巴,让我自己举高顶起来:“你站在这里,举到晚上我睡觉,我就原谅你这一次。”他看着我的眼光有点火热,我知道这是为什么。我和霍应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头几个月用电线抽过我,后来不知怎么的,他开始改用一些其他的方法。这招他以前也用过一次,那时我偷偷去上美术班让他发现了,因为他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让我跪着顶水盆,而是让我除掉衣服跨坐在浴缸里的小板凳上顶,而他就在浴缸里做了我们本该在床上做的事。一晚上下来,我手臂和腰身完全无法弯曲。但是后来他也没反对我去美术班,算是默许了。

变成毛绒玩具以后,我的力气大约只有四五岁的孩子大小。而且我是有累的感觉的。我乖乖地顶了一个小时就再也受不了了,我小声地说:“真的举不动了,求求你,饶了我吧。”

霍应正在他的笔记本电脑上敲字,头也不抬地说:“这才多久?毛绒鹦鹉没有力气的吗?”

我赶紧点头:“这个鹦鹉身体的力气真的很小。我知道错了,你就放过我一次,我明天再举,哦不,你让我休息五分钟就可以了。”

霍应不置可否,他转而问道:“小凡,我以前是不是经常动手打你?”

我摇摇头,他除了前几个月,后来真的没有动手打我,所谓的打其实也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打,只不过伴随着别的手段叫我难受而已。我说:“没,其实不算真打,就是罚得多。”

“所以你怕我?”

“嗯。”我的声音小了下去,我知道霍应的力气是挺大的,他要真用了死劲打我,我早就被打残了。难得打我的几次,霍应也手下有数,我哭喊得厉害点他也会打得稍微轻一点,疼归疼,从来没伤筋动骨过。他有一阵对我动过一些工具,弄得我苦不堪言。但后来他对我一下子和善起来,我犯了错也只有体罚或者床上折腾一下,我大抵都受得了。但他在我面前积威已久,我看到他就有点浑身发憷的感觉。霍应斜着头看看我,然后躺进了被子里,终于说:“我现在睡了,你可以放下了。”我送了口气,卸下重担。

他依旧看着我:“你以后别怕我。如果我罚得重了,你就求求我。”我心里好笑,每次你罚我,我都有求你饶我的。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补充道:“我以后不对你那么凶了。我以前的脾气很差,我知道。以后我试着改改。”我有一种听到狼想改吃素一样的感觉,而且狼完全没有必要对着羊发誓吧。但是我装出很恭顺的样子,认真地点点头。

霍应躺在被窝里继续说道:“明天后天我都请假在家里。我找了装修的人来看一下房子,设计改装一下这里。”

我一想起霍应今天在客厅里说的话,心里暗暗吃惊,霍应真的想把家里弄成全封闭的模式吗?其实坦白说,我经历了死亡以后什么都看得很淡。霍应有了樊清致,二人十分匹配,我也走得放心,就算我还活着也会欣然同意和他分手,祝福他去寻找自己的幸福的。可是霍应偏偏又在我死了以后不舍起来了,非但不帮助我寻找解脱的方法,还想千方百计地把我围困在这里。虽然我曾经因为我没有得到过他的爱而痛心,而且我知道直到现在我都爱着他,但是我没想过以一只鬼魂的形式和霍应继续在情感上纠缠下去,这总归不太正常。

霍应察觉到我的沉默和静止:“怎么,家里装修你不高兴?”你家装修我高兴个什么劲?我挺直了身子回答:“你高兴就好。”霍应似乎有些不太满意,但是也没说什么。

接下来两天家里果然来了人做装修,真的商量着把窗户给封起来。其实我偷偷拉开窗帘试过了,我根本不怕阳光。可是霍应说:“那也不行。必须得封起来。”装修设计人员试图力挽狂澜地劝过他好多次,他也不听。因为这两天在家的缘故,霍应一直在电脑上远程办公,一般的文件还可以通过网络发送一下,但是有些资料文件就要用到快递了。其实平时霍应有时候也会用快递服务,只是没有这两天量那么大而已。我心里暗暗生出了一个主意。

霍应在第三天终于去上班了,我爬上了家里的电脑椅,打开了电脑的网络浏览器,点击了霍应常用的那家快递公司的网页,看着打印机慢慢打出快递单。虽然我的银行积蓄少得可怜,但五十来块的快递费用还是给得起的。银行没有那么神通广大,可以知道用户已经死亡,霍应自然不屑用我的死亡证去领我那点可怜的存款的。我的银行账户通共还存了一万多块钱,其中三千块前已经本月到期自动转账为活期储蓄了。我的翅膀实在痒得很,因为我真的很想鼠标一点把那三千块钱重新存回两年定期(o(╯□╰)o)。

在打印机打单的同时,我登陆了自己的邮箱,想看看在我死亡的半个月里,还有什么我没有完成的事情。除去垃圾邮件,有十封是网页编辑发的催促信,要我赶紧把鼠绘插画发送过去,我抚了抚额,估计我已经被他开除了。这几年,霍应给的伙食费少,我全靠做点业余的网络插画工作来补贴一下自己的伙食。还有一封是插画班的同学发来的,我在插画班上也不太爱说话,更不敢与人搭讪,只有和这个同学勉强能说几句话。他问我最近几堂课怎么没去上。我知道这是他含蓄的说法,我在上一堂课上说过会借他几本画册的。其实霍应也不是反对我画图,他只是不喜欢我到外面去上课,因此平时他偶尔参加艺术慈善会的时候有人向他赠送画册,也会笑纳了拿回来给我。因此我反倒收集了一些其他人没有的图画纪念品。那个同学对一套印象派的纪念版画很感兴趣,千方百计地想借去看看你,结果我就在这当口死了。

我要离开霍应家了,我看看这间豪华的公寓,我在里面梦幻般地住了四年,终于一无所得地离开了。我把快递单贴在了箱子上面,用力拍了拍,用的就是那个霍应给我做的晚上睡觉的箱子,然后我把箱子放在门口,我拿着小刀和胶带钻了进去,从里面封上了箱子。快递员终于前来上门取货,抱着箱子走进电梯,我可以感觉到一瞬间的失重。霍应手下有人在楼下和电梯附近巡视,但是霍应这几天经常快递,也没人去盘查一个有正规证件的快递员。

我的寄送目的地是城郊的一处居民住宅。我有个比我年长两岁的朋友,叫做马晓声,我们认识了十四年。他人长得漂亮,性格泼辣火爆,脑子也聪明,一开始我们是在我母亲打工的地下酒吧认识的,他是那里的侍应生。但是后来他自己离开了酒吧,漂泊了好几个城市,最近也到了C市谋生,干点不大不小的文具用品生意。马晓声那时对我十分照顾,隔三差五带我开一顿荤,说长身体的时候不吃饱会影响身高。我被霍家找到以后也一直和他保持联系。直到我跟了霍应,霍应的眼睛里不容沙子,不让我和马晓声再联络见面。他说:“你以前的日子还真是很光彩!保持着这么个熟人,是准备重操旧业还是怕人不知道你以前的事情?”

我顿时气恼了起来,霍应自己毫不避讳地经常在朋友圈里提及我的过往,到底是谁想让别人知道我以前的事情?我唯一一次明着和霍应顶嘴:“我原先就是那样。晓声哥是个好人。我通共就没几个朋友,难得有个贫贱之交,不能连他也断了。”

霍应眼神阴鹜地盯着我看了一会。那天晚上我果然倒了大霉,霍应把我的双手紧紧绑在床头,用膝盖压住我的双腿,用缝衣针折磨我后面的脆弱之处。强烈的刺痛令我不停地喊叫求饶,直到昏过去。后来我醒了过来,只是躺着哭,我想我是不是被他报废了。所幸霍应过来扔了句:“哭什么?只是有点肿,都没出血。用针尾刺的。”从那以后,我看到针就害怕,也和这个朋友断了交。我也不知道现在他的地址还是不是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永不追回(大修版)

我能感觉到我被放进了一辆货车里一路颠簸。我的想法是先找到马晓声,慢慢把我变成毛绒鹦鹉的事情告诉他,向他求助,让他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帮助我脱离现在这样奇怪你的处境。很快,盒子轻了一下,被人抱了起来,头上传来快递员的声音:“大嫂,请问浣城路六弄五号是那边吧。好像那家锁了门没人。”

外面传来一个温和略带沙哑的女音回答道:“是啊。那是我老姑的房子,半年前租给了一个外地人。那个外地人是做小买卖的,经常出门去跑生意。你要放心,就放我家里吧,那人回来了我给他。”快递员有点犹豫,毕竟对方是不认识的陌生人,他放下箱子说:“大嫂,我先给发件人打个电话。”我心里有点着急,原来马晓声现在不在家。当时我网上登记邮递信息的时候,随便编了一个电话号码,此刻快递员对不上信息,不知道是不是会直接把我送回去。我心里一横,就用手中的小刀,在缝隙中划开了透明胶带,悄悄顶起了盖子往外探看。

快递员站在一排旧房子前打电话,手机信号似乎不太好,他举着手机试着往远处走了两步。朝南的空地上,一个中年女人正坐在小凳子上逗弄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女孩,背对着我晒太阳。好机会!我使劲一顶,把箱子弄翻了,从里面轻手轻脚地爬了出去。那个小女孩看见了我,咿咿呀呀地喊道:“妈妈,鹦鹉会爬。”她妈当她在说胡话,只是应和了两声:“鹦鹉啊,是用飞的,在天上飞的。”我很顺利地沿着墙角爬到了转角处,我一绕过房子的转角,就爬起身来飞快地往后面的灌木树丛里跑。虽说是飞快,其实以我此刻的球状身材短鸟腿,也实在快不到哪里去。

我刚在树丛里藏好,还没等我想好接下去朝哪里走。两声鸣笛嚣张地响了起来,一辆宝蓝色的别克朝这里开了过来,那辆车我并不认识。车刚停下,霍应就从上面下来了,他坐在那辆车的副驾位置上。我没想到他追来得那么快。霍应一眼就看到侧翻的箱子,快步走了过去。主驾上的人停好车下来,原来是霍应的朋友莫益。霍应很恼火地查看着只剩垫底毛巾的箱子,眼睛里快要喷出火来了。我心想,这次要是被他找到,他肯定会把我的脚剪掉的。

霍应对着那个快递员,粗声粗气地问道:“箱子里的东西呢?”

快递员刚刚拨出电话,正被电话那头的人说得莫名其妙,现在又被霍应逼问,不禁有了几分火气:“先生,您是哪位?如果您是包裹的领主,请出示一下证件。”

霍应已经不耐烦了:“我是问你箱子里的东西到哪里去了?要是它没了,你们整家公司也赔不起我的损失!”

快递员其实也有点惊愕箱子居然被打开了,但是见霍应态度非常恶劣,也不高兴地说道:“您不是寄件人也不是收件人的话,我没有义务向您提供解释。”

莫益也走了过来,他的态度并不着急,拉开了霍应:“同志,他就是寄件人。不过我们俩走得急,没带什么身份证件。那个包裹他不想寄了,麻烦您还给我们。”

那个快递员有点着急,他倒是相信这两个人就是寄件人,毕竟没事的话谁会来追快递车。他也不知道箱子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周围也没有别的什么人,箱子就被打开了。快递员只好靠近了刚才那个抱孩子的妇女,问道:“大嫂,刚才有人动过那个箱子吗?”

那个中年女人刚想摇头,她怀里的女孩就大声地说起话来了:“那个大鹦鹉跑掉啦。它自己爬出来跑掉啦。我看到的。”快递员听了后明显松了口气,因为快递公司是不允许活物快递的,客户违规进行活物快递的,弄丢弄死了,那是客户自己负责的。他的脸上露出了十分庆幸和明了的神情。

霍应可不管快递员此刻的心情变化,阴着脸问那个小女孩:“它往哪里跑了?”他的语气十分生硬,脸色又极为恐怖,那个小女孩看着他,露出害怕的表情,哇地一声就钻进了母亲的怀抱。那个中年妇女立刻瞪了一眼霍应:“你这人怎么回事?说话不会客气点。吓着孩子了知道不?”

莫益正在查看那个箱子,他在里面找到了一张纸条,读了一遍,脸色就变了。那张纸条是我用霍应的电脑打出来的。我原先没有料想到霍应居然追来得那么快,我怕我突然就那样跳出来会吓着马晓声,不是所有人都像霍应那样见着了鬼魂能轻易接受的。再说如果我直接告诉马晓声我现在变成了毛绒玩具无法升天,他又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帮助我脱离这样的处境,那就反而无端端地增添了他的烦恼,令他天天看着我担忧。所以我打算按部就班地先把自己的死讯告诉他,看看他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日后再根据情况决定要不要告诉他我变成了毛绒玩具的事情。

因此我打印了一张纸条:“梁树凡在本月三号,因车祸不幸逝世。他留下遗言,把这个毛绒鹦鹉玩具送给你,希望你见到这个玩具就像见到他本人一样。他预感他不能顺利升天,希望你能把它的这件遗物多作法事超度,多找一些寺庙高人了解相关情况。节哀。”

我自己对自己写的纸条挺满意的,觉得言简意赅。莫益的脸扭曲了一下,他拿着那张纸条朝霍应走过去了:“你看看这是什么?为什么上面说梁树凡已经死了?你那天牌局上还说他没死来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霍应斜了他一眼:“没错,就是死了,怎么了?纸条给我看看。”他顺手把那张纸条夺了过去,接着就笑起来了。莫益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本来以为那张纸条是霍应写的。他赶紧把霍应拉到了一边去,说道:“你老实跟兄弟说实话,是不是你把梁树凡给谋杀了?”

霍应把纸条揉成团:“谋杀他?我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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