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纵默默地想着,突然发现思绪又开始偏离原来的内容,连忙努力提醒自己回到正题。
如果不是那样的话,阿倾又在隐瞒些什么?
用这样一个显而易见极易被拆穿的谎言来搪塞自己,可见他想掩盖的东西并不十分重要……又或许他根本已经懒得掩饰,只是碍于某些原因不能说出口。
不能说出口……
莫非,这整座老宅中,真正的活人,其实只有慕容倾一个?
被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荒唐又恐怖的想法惊了一惊,细细想去竟是越发毛骨悚然,萧纵用力摇了摇脑袋,试图晃飞那堆不合时宜的胡思乱想,然而思维却不受控制地沿着刚才的辙迹兀自发散开来。
灯火摇曳的昏暗老屋,不断向前延伸的寂静长廊,独自站在庭院中手擎烛台永不回头的背影,长长的黑发向下垂至惨白的衣摆,他缓缓转过脸,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
“!”
一个激灵醒过神来,萧纵才发现,阳光灿烂的晴热天气,自己竟然因为这种不切实际的怪异幻想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当即便想抓过某个人张嘴将刚才想到的所有统统向他倾诉,却发现此刻最想见到的人不在眼前——就算真的在,也不可能将这种事情说给他听,只得有些丧气地扁了扁嘴,决定暂且跳过这个问题。
怎么会突然冒出这种想法啊?别说慕容倾没可能自己打理偌大的宅子还如此清闲,就是那香气四溢的饭菜、热气腾腾的水桶,干净到纤尘不染的房间,也不可能是他一个人完成的工作吧!
……所以刚才种种不过是自己吓自己的想象罢了,怎么可能是真的呢,对吧?哈!
淡金色的光线从云层的间隙泄露下来,暖洋洋地洒在他的身上,幻境的长夜中被带出的无边阴寒和刻骨孤凉似乎被渐渐消散,自我开解成功萧纵终于缓过劲来,换了个姿势靠着凳子旁边的石柱,开始继续思索第二个问题。
人若是无聊到了一定地步,的确什么愚蠢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这第二个奇怪的地方,就是在他几近走火入魔地努力为解决第一个问题查探线索时发现的。
扫荡了几圈屋子却始终一无所获后,他开始留心上了每日依时送来的、盛着色泽动人饭菜的白瓷碗碟,试图从其中找出什么玄机,可惜除了盯得自己头晕目眩眼前发白外,什么结论也没有得出。
正当他打算放弃这种自虐般的行为时,却意外地注意到了一处不知道是否能够称之为线索的细节。
府里厨子的手艺看起来十分精湛,也颇为注重菜式的创新,起码每餐都不落重样,滋味也的确非常鲜美。但是当他一天到晚盯着饭碗出神时,却偶尔也会觉得,这些天的饭菜里,似乎有种……莫名其妙熟悉感?
明明每一餐都各有风味,为什么还是会带来这样的感觉?
事出反常必有妖,虽然这灵光一闪且稍纵即逝、甚至很可能只是他自己一个人发呆太久而产生的错觉,但找到了新的分析对象的萧纵,还是兴致勃勃同时也更为谨慎地观察起了第二天的饭菜,也由此一步一步地,逐渐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没错了,虽然餐餐都花样翻新不会给人半分单调乏味之感,但是仔细观察后便会发现,那一碟碟光鲜亮丽诱得人食指大动的佳肴,实际上是由同样的菜色烹就的。
这个结论实在有些令人难以置信,以至于一贯胡来如萧纵,也不得不用了几天时间才敢初步确认。
刚刚发现这件事时,他不能说是不惊讶的。慕容氏偌大家族,若每天采买的肉菜竟来来去去都是同样几种,就算厨子真如易牙再世手艺精绝,长期在府中饮食起居的众多家眷也早该忍无可忍揭竿而起才是,哪里还可能如此平静地生活。
再者说,就算慕容府家规森严,真真有诸如“每日必须买回同样的菜”的荒唐规矩,也断没有在他这个勉强称得上是客人的外来者面前做出这种事的可能。百年世家,最看重的不过一张脸面,而日日为暂住者送上一样的饭菜,难免有侮辱戏弄之意,从慕容逸在江湖上的风范做派来看,此等自降身价的小人行径,慕容家必然不屑为之。
但若非如此,那色香味俱全齐齐整整地摆满了一桌、却已经逐渐开始让人吃得有些腻烦的饭菜,又代表了什么?
……又或许,不是厨子不愿换几样菜色、做出更为丰盛的餐点,而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实际上并没有这个能力,只能煞费苦心地变换菜式的搭配,努力在日复一日送来的枯燥无比的原材料中觅出些许新意?
可是堂堂大家的厨子,又怎么会沦落到无菜下锅的地步?慕容府财力丰厚,百年灵药都能流水般用在外人身上,又那里可能连区区几样家常小菜也买不起?
不过还有一个可能:慕容逸能够从江湖上抽身云游这么多年却从未被找到过丝毫踪迹,大概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这个小镇所处的位置是在太过偏远,一般游客尚且不愿踏足,就连寻常菜贩也绕路而行,柴米油盐等日常用品的采买自然极不方便,生肉菜叶等不易保存的食材更不用提。管家大概在相熟的商人处压了定金,约定时限,由掌柜派出的伙计专门抽出时间将物资运送到附近。
这个推论倒是有一定道理,只是这样一来,自己莫不是还有一段时间都要吃由同样的菜色做成的“美味”
萧纵越想越惊悚,只觉得这个可能性比刚刚出神间落入的恐怖环境还要可怕,当即决定下回见到慕容倾时,绝对要好好确认一下自己的设想是否正确。如果自己的猜测不幸成真的话,还要赶紧问问他卖菜的商人下一次来访是什么时候才好。
粗粗梳理了一下前两个问题,萧纵已经开始觉得大腿有些酸麻了,只得一边感慨着自己抱伤残之躯还要进行种种推理实在身心俱疲,一边不得不扶着柱子慢慢站起来在院子里小圈地踱起了步,没有半点要反省是谁没事找事一天到晚胡思乱想的自觉。
薄薄的浅灰色云朵纱帘般轻轻地罩住了太阳,收敛起正午闪耀到眩目的光辉,整片天空渐渐暗淡下来,但还有几缕微弱的金色穿透而出,柔和地扑散在石板路上。清风扬过,略略驱散了庭院中让人烦燥的闷热,萧纵定了定神,开始分析起下一个让他有些疑惑的地方。
自己上回冲动之下问出的问题,慕容倾其实没有正面回答,但
他那句不咸不淡的“我与慕容家主同辈论交”,虽然不足以解决萧纵对他身份的疑惑,却无意间也透露出了一些值得细思的有用信息。
按相貌身段来看,慕容倾最大也不过弱冠之年,即使他言行气度的确已有几分持重之风,手谈间的耐心沉稳也让萧纵自叹不如,然而萧纵还是信心满满地认为,凭自己阅人无数的“丰富经验”,判断失误的可能性不会太大。
慕容倾不过双十年纪,而身为家主的慕容逸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结交四方豪雄却已是数十年前之事。这样来看,慕容倾那句话就能够解读成不止一次意思——其一,慕容逸与慕容倾一见如故,结为忘年之交。但是这样一来,许多细节便无法自圆其说:慕容倾自称“慕容家之人”,明显应与慕容逸有血缘关系,在规矩繁多的世家中,又怎么可能跨越长幼尊卑之序,与对方成为平辈相交?
暂且排除这种情况后,萧纵在院子里冥思苦想地绕了几圈,突然福至心灵,又跳出另外一种乍看匪夷所思、认真考虑后却觉得颇有道理的想法:回顾这几日与慕容倾的交谈,他在需要提到“家主”的地方一向只用代称,从未直呼过慕容逸之名。
萧纵一开始不以为意,认为这不过是个礼节性的敬称,但是现在看来,是不是能够认为——慕容世家也早已改朝换代,所谓的“慕容家主”也不再是慕容逸。毕竟慕容逸风华最盛的时代已经过去,英雄暮年总是无限唏嘘……又或者他其实已经在曾经见证过他巅峰时期的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溘然长逝。总之,在这之前,大概他已经看出了百年世家的日渐陈腐,认为新上位的统帅者需要带来锐意进取的凌厉气势,拔剑出鞘重振慕容氏雄风,所以会将家主大任传给一个年轻人估计也并不奇怪。如此,慕容倾会和他口中的“家主”平辈论交,自然也就成为了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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