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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吴清末早有预备,一挥手宣布散会,在孙天魄刚立起来发话之前,他先叫住了柳五,“柳团长,请跟我来一下。”柳随风一言不发跟上去,两人一出屋子,就遇上一个人。

一个男人,手里牵着匹马,站在外头等人。孙天魄本来追着吴清末出来要发难,一见这男人,立即转了方向,大步过去,“你怎么来了?马掌打好了?”正是昨晚柳五见到的在厨房做饭的男人。白日里见其全貌,更显出五官的和谐清朗,一身普通的劳工打扮,也没有不顺眼的地方。

“打好了,马还不习惯,牵过来给你看看,看有什么不好……”男人专来等的孙天魄,眼睛只看孙天魄,也只跟孙天魄一个人讲话。全然不顾空地那头,散会出来的一行人先是交头接耳,后是轰然大笑,最后向着他们眉飞色舞吹口哨。

孙天魄刚想拔枪,想起子弹才被打空,弯腰捡拾地上的石子,抡臂朝那群人扔去,边扔边跑,追着那群家伙嘻嘻哈哈地往营地去。一边追,嘴里一边骂咧,直到男人开口叫他,“行了,你来试试马吧!”才悻悻回身,回身的时候一脸愤愤,待看到男人才又高兴起来,一溜小跑地过来试马。

这边吴清末早叫了柳五,两人一前一后远离众人,往指挥室大屋的方向走。柳五走在后面,将远处发生的事一个不落看完整了,待跟吴清末走远,才冷不丁地道:“参谋长,那个孙天魄的男人,是你让他把马牵来的罢?”

没想到吴清末没有否认,回头扶一扶眼镜,厚嘴唇上拉开一丝笑,“没办法,对付孙大圣,只能以柔克刚,把唐三藏叫来。跟孙大圣说不通的事,去跟唐三藏说说,倒能行得通。”

柳随风随着他笑,嘴角勉强咧一咧,皮笑肉不笑。

吴清末找他没别的事,就是传达薛崇的意思,问他防御阶段派他去守南浔一线,有无疑问。“日军一零一一零二两个师,正围着南浔铁路,修水河打转,欲从两面进攻南昌。柳团长若能在修水南岸截上一截呢,毁桥设障什么的,就很好,当然若能干掉他们一部分,就更好。南昌城里会有别的师镇守,到时柳团长完成任务,不必回南昌,直接开到郊外,到司令部汇合。”

柳随风一直听着没插话,等吴清末说完了,把他的话跟昨晚研究的作战地图对照一番,想了一想,“那南昌守军压力会很大罢?除非我截住日军大部分,还要在别的日军的师团赶不到的情况下……”

吴清末点了头,神情颇为无奈,“柳团长,实话说了吧,防御的意思就是伤敌,防御防御,其实到后来都是要撤的。对日本人,多杀一个是一个,减轻日后战场的负担。江西这边是没什么希望了,我们一撤走,日本人下一步就是往西进攻长沙。离得这么近,我们这批人,很可能还要到长沙跟日本人干一场,那一场——才是薛长官真正看重的。这边,已经丢的太多,没希望!那边——才是一步都不能让,长沙是薛长官最后的底线,也是我最后的底线……想想看,长沙离重庆还有多远?所以,保存好实力,长沙需要用兵的地方,只多不少。”

柳五琢磨着吴清末的话,回想在重庆看到的人和事,有个想法逐渐清晰,“陪都那边,是不赞成死守的罢?就算长沙保不住,似乎也不心疼的?”

吴清末笑了,介于哭和笑之间的一个笑,“柳团长,有些事情,不用放在明面上讲……总之薛长官的意思,方才已经说了。将在外,一切按薛长官的意思来,又或者——柳团长不同意薛长官的意见?”

又是一个皮笑肉不笑现在柳五脸上,“我昨天说过了,一切听从安排。”

浓云横岭。愈往北云色愈浓,一直浓到北面的幕埠山山岭上。往南,被风一吹,云层失散,这一块那一块地出现点蓝天,蓝得青涩蓝得透彻,仿佛真正的春天的那种晴蓝,又或是童年的记忆中才有的样子。康劫生举着望远镜站在山道上眺望,从对岸山脉上的浓云一直望到近处晴蓝的天,山风刮脸,心中是振奋的紧张。他有自己的童年,他还记得那段安乐的日子——世上最好的生活,童年、蓝天,一直不曾变。变的是人的年龄,是年岁叫一切变得复杂凶险,叫他长大,长大后被强拉进军队里,一点过渡都没有地,套上军装就上了前线。山下是静静的修水,山那边据说驻扎着日军。他这次跟着五爷过来,就是要阻止日军渡河。第一次亲临战场,对手又是众所周知的敌人,康劫生眺望远方,并没什么害怕的心情。相反,就像是童年又回来了,那个在蓝天下做着英雄梦的童年,在此刻回现。顶上有蓝天,脚下待冲锋,童年的一梦一影逐渐重叠,如真似幻。“五爷,镜子里没有日军的影子呢。”他回头向柳五道,这一刻,他全心全意地指望而信任着柳五。

柳随风骑在马上,手里抓着另一副望远镜,向着修水北岸望着。景色对他不起任何作用,他既不看云彩,也不看蓝天。他是没有童年的人,也几乎谈不上未来,他眼里的生命活像一堆煤灰,死亡反倒如星辰般耀眼。他是天生适合上战场的人,因为对这个世界他厌弃而不留恋。

阵地差不多划好。修水南岸低山低谷,跟对面的地势相仿佛。另外两个骑兵团在靠近上游的地方铺排开,由马拉上山的山炮和高射炮,被枝叶圈了一层,掩饰地架在平稳的地方。地势最低的河道缺口,由步兵营担着,负责指挥作战的王师长就跟步兵团在一起,凌晨出发,趁暗在修水河上设置好障碍物。长长的带刺的铁网,从上游直拉下来,绕着团团的浮球,将河道隔为两段。柳五不用望远镜,就能望见低处那些步兵营的人,本来密匝匝挤在一块儿,这会儿已经散开了些,分别聚在十来个掩体后,绿斑斑地融进山色。他知道孙天魄也在那群人之中,说不定这设下的障碍就有他的功劳。他们这些人,他、孙天魄、那边的康劫生、鞠秀山,再远处的他手下的这个团,此次修水阻击之后,将有几人死去,几人存活,眼下都是未知数。这就像是个命运的游戏,赌徒手里的色子,摇的好摇不好,指向谁不指向谁,全凭天命——差不多全靠天意罢。这是个这一刻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的场合,子弹会从什么方向飞来,过山炮会不会一下轰到面前,没人敢打包票。总会有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不是吗?前一刻还生龙活虎的人,下一刻就跟泄气的皮球一般迅速瘫软,血从几个血洞里一刻不停地往外淌,对这些,柳随风已经见过太多。不过死的都不是他,他的运气似乎向来都很不错,那么多人死去了,而他还活着——这可以算是运气不错罢?头上的蓝天消失了,浓云合起,他下马,叫来鞠秀山,让其把马匹全放到山后去,离他们的炮远一些。接着,便让士兵们进到掩体里,各负其责,不要混乱。他自己则站在树影下,盯着河对面的林子。毫无疑问林子里有人,那种绿斑斑的缓缓起伏的动漾,简直就跟下风处步兵营的那副掩饰一个样。所以,双方都到齐了,谁将先开火呢?

微风起,树叶摇动,柳五脸上忽然落了一滴水。又下雨了麽?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从对岸涂家埠方向,就开始了一阵密集的重机枪扫射。嘟嘟嘟嘟嘟——北边的各个方位,似乎排满了火力点,吃饱了劲的子弹,对着南岸的整个山体,地毯式地一片一片扫过来。这么一开射,日本人的身影也就从林子里显现,山炮和战车队打头,缓缓向河岸推进。等到穿着黄绿大耳军服的日本士兵一个个现身,步兵营那边传来一声轻微的蜂鸣,王师长的信号——可以开火了。柳随风一声不响将轻机枪枪口从树后伸出,对着那队走在山炮旁的日本兵,拉下枪栓,肩胛顶上,“嗒嗒嗒嗒”眨眼撂倒一串。

他这边的枪声一响,其他掩体里的人也开始开枪回击。三十余米宽的修水河两岸,霎时成了对射的战场。柳五靠在山岩和树木围成的掩体之后,顶着机枪,整个人成了机枪的另一个后座,随着枪身一起震动激荡。但是他仍需要压住机枪,尽管两发弹管打空之后,他觉得自己快被这种强震震散了架,更不要说腾手补充子弹的当儿,好几支火力点直冲着他的掩体扫来。面孔几乎埋进泥里,眼睛旁是半截被枪座碾断的蚯蚓,各路子弹撞上掩体,剩下的越过头顶,落在不远的地方。一边机械地装子弹,一边听着或高或低在空气里炸开的枪炮。是的,炮火也起来了。日本人试射之后,高射炮和山炮开始对着南岸轰过来。一开始,还能听出炮声低闷,枪声高扬,半小时一过,柳五耳里就是混成一团的嗡嗡,被挤压的气流在耳里灌来灌去,只觉得到处都在轰鸣,分不清哪里是枪,哪里是炮。等到自己这边的炮声也起来,双方都进行着火力侦察,黄绿色的日本兵,被扫掉一片,又补上来一片,在丝丝绵绵的雨里,开始往河上铺设浮桥。

都没觉出身上的军服已经半湿,柳五压下枪口,冲着那一段浮桥猛射。然而自己这么一动,对方掩护的火力立刻调转而来,掩体噗噗地震响。低处的步兵,已从掩体后出来好些,猫腰靠近河岸,端枪近距离射击。“嗒嗒嗒嗒嗒”,没等反应过,已经倒下了十来个人,嗡嗡的耳里是王师长尖锐的一声吼,转瞬即逝。

雨点越发密了,跟火力比了赛,柳随风伏在掩体后射击了近两个小时,将身边的子弹全部打完,日本人那边的火力还没有停。“过来守着这个点!”他冲相邻掩体的鞠秀山喊道,等人匍匐爬来后,他也匍匐着离开。一气游走到山后,康出渔正叼着个馒头在嘴里,见到他,“五爷!日本人过河没有?”柳五走到一边,揪了块糕饼塞进口,灌水吞了,又抄手取了好几挂子弹。突然一个士兵从山前转出,惊道:“团座!日本人发毒剂弹,步兵营倒了一片,王师长都撤上来了!”

后勤的众人都有些呆。柳五将水壶一撂,“所有人都到往上风口去!老康带些人,把马全部牵离,往营地走!”

康出渔应了,柳随风举步往山前跑。边跑边猫腰,果然空气里一股酸腐气息,临河的步兵阵地,已经溃了大半,下面日本人的浮桥已经搭到河道中段。抢到之前的掩体后,鞠秀山已是缩着身子躲在那里,见了他,一声“五爷”也叫得有气无力。山道上全是往上风口走的人,边走边射击,柳五叫住一个,让其架住鞠秀山,把人扶上去。脑子里却也忽然一晕,强行屏住了气,照旧给机枪装弹,配合步兵阵地进行扫射。

阴天有雨,风向忽变,那种酸腐的味道清淡了些。步兵那边的人撤到半腰,重搭掩体进行回击。身后的卫生兵匆匆来去,抬了一个又一个人往后营走。饶是如此,道上还是睡了一个个半死不活的人,救得及时了,就能活,耽搁了,就得死。越来越暗的天色中,柳五看见河中的铁网一摇一晃,渐渐要被水势摧倒的样子,对岸河滩上的日本兵越聚越多,很快就要渡河。机枪卸下来,拖着爬到两块岩石后,探出去架好,从浮桥到河滩,左右来回,铺开弹雨。也要做好被发现的准备,打一阵,伏在地上不动一阵,任对面持续了三个多小时的火力交叉齐聚,急袭中似乎又夹杂了毒剂弹。酸溜溜的腐味呛得柳五在岩石后剧烈地咳嗽,不远处王师长犹在喊“全部撤到山上去!”

接着又是一声,“你们团副人呢?……孙天魄人在哪里?”

然后大家都看见孙天魄了。他一个人推着辆小型过山炮,出现在高处的一块平地上。炮口直直向着下面已经强行渡河的日本兵,孙天魄吃力地转身,抱着尖头弹药往膛里装。他的动作慢得奇怪,像个七老八十的人,柳五脑子一转,便知晓,孙天魄定是吸进不少毒气,早就中毒了。下面的王师长见此大叫,“孙天魄你干什么?这是炮兵做的事,你来插什么手?”孙天魄调整炮口,充耳不闻。

一阵机枪扫过,孙天魄人一侧,胳膊上中了一弹。于是动作更慢,慢而执着,昏暗里对着修水河,挥臂一捺,是撼天动地的一声“轰!——”所有人捂耳倒地,孙天魄自己被震地从上头直摔下来。片刻后王师长爬起来又喊:“继续往上撤!……来个人去看看孙天魄死了没有——”

这时柳随风看见,有一个人,越过所有混乱,从山后跑下,直冲孙天魄摔下来的方向奔去。暗黑黢黢的人影中,虽看不清面孔,柳五却直觉一定是那个男人,那个孙天魄的相好,是他来相救孙天魄了。除他之外,所有人都往上走——压根没人听着王师长,会去看孙天魄死了没有,此时此刻,除了那个真正护着你的人,还有谁会冒着炮火,把你从地上扶起,一点一点地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去呢?

想到这一点,柳随风脸上扯出一丝笑,扭曲而自嘲的一个笑,暗中谁也看不见,只他自己知道。从喉咙到胸腔,火辣辣地被毒气烧灼,却忍不住慢下步子,去望后面的孙天魄和那个男人。

孙天魄一条胳膊中了弹,虚弱地垂着,另一只手,被握在男人的手里——是男人把他硬从地上拉起来,拉自家孩子一般地。男人既像兄长又像父亲,搀着孙天魄往上走,边走边紧紧地攥着他。这时的孙天魄,不再是扬威的孙大圣,而是个吃了败仗的委屈的孩子,将那颗受挫而郁闷的心,交到男人手里,咕咕哝哝地享受安抚。在外无论怎样吃瘪,在男人这里能永远得到安慰,男人平时对他并不热情的,但总是在危险的时候,把他从地上拖起来,拉着他一齐走。树影幢幢,饱受侵袭的山道上,男人和孙天魄,并肩而上,两只手拉在一起,谁也不丢开谁。

柳五望了一会儿,自行转身,跟着还活下来的人往山上去。“这个男人难道都跟到阵地上来的?”他这么想着,又开始剧烈地咳嗽。

山下,铁网终于被拉倒,浮桥搭上了这边的河滩。雨势斜打,日本人开始强渡修水了。

☆、忒煞情多

柳横波扒在棚子门口,津津有味地看“好孩子”跟大青驴头挨头地在槽里吃草。路上走了快半年,“好孩子”已经长得气宇轩昂,高头健臀,一副成年骏马的模样了。加之李沉舟和兆秋息都心疼它,每天好饲料喂着,暖棚子住着不说,每每跑上个几小时,必定会让它休息上一阵,喂食喂水,拿刷子刷毛——尽管“好孩子”经常不愿意休息,跑着跑着就会跑疯了,撒不住蹄子似的拉着马车一路哐里哐啷狂奔,鼻子里忽忽地喷着气,像在炫耀自己的耐力和腿力,炫耀自己是匹多么善跑的驹子。一面奔跑,脖子上的铃铛一面“铃铃”地响,奔到最急,那铃铛晃得便如同疾风里的娇花,四面八方地快速摇摆到仿佛下一刻就要突然炸裂,再也经不住这狂乱的大力。越是听着这不成样的铃声,“好孩子”便越是兴奋,日头下常常跑得背上滚出细汗,也不愿停下一停。这时候兆秋息是勒不住他的——兆秋息总是那么好说话,尝试地紧了紧缰绳,就向李沉舟道:“好孩子力气真大!”李沉舟便道:“我来!”双臂一沉,向后发力,“好孩子”前蹄一收,悬起在半空,一声长长的“吁——”,蹄子在空中踢弹几下,终是不情不愿地停住了。停住了,却有脾气,尤其是知道是李沉舟勒住的它,脑袋一甩一甩,一连串地打着响鼻,后蹄随便一踢,朝李沉舟的方向踢起一片沙子,表示着它的不高兴。这时的“好孩子”就变成了实实在在的“坏孩子”,上下唇富含表情地蠕动,不让李沉舟靠近它,给它刷毛,而且明知道他们喜欢它干干净净的,偏会在卸下车的当口,在地上结结实实地滚上几滚,将自家身上滚得满是尘土,然后站起来,得意洋洋地歪着脑袋,瞥着李沉舟和兆秋息,一副“看你们把我怎么样”的神情。李沉舟往往就道:“怎么这么调皮——该叫坏孩子才对!”兆秋息就会说:“驹子还小,玩心大呢!”便抢着上前刷马。

等到了昆明,住进小吉坡十号,“好孩子”被安排到跟屈寒山买的大青驴一个棚里住着,兆秋息还是记着每天早上来牵马出棚,到翠绿遛上一圈,好不叫驹子长了肥膘,失了漂亮的体型。已经好几次了,他走来棚子,都会看见那个姓柳的小老板,扒在棚子口看两只牲畜吃草。通常,他都会跟柳横波打招呼,问他:“要一起去翠湖遛马吗?”但每次柳横波都是身子一转,眼皮一耷,低了头跑开,并不愿跟他多接触。兆秋息并没有太向心里去。他知道自从他和李沉舟住进小吉坡,他们两个一块儿搬进他们为李沉舟准备好的东屋,原来住在这里的屈寒山和秦柳两个小老板,就已经猜到他跟李沉舟的关系了。对此秦楼月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秦老板一心扑在柳老板身上,对这些个事浑不在意。在意的人是小柳老板和屈寒山,小柳老板会对他表现出来,冲他偷偷翻白眼撇嘴;屈寒山不会表现出来,但兆秋息知道那个老人对此是介意的,老人介意的原因,他甚至都隐约猜到。猜到了也只放在心里琢磨,不想拿去打问李沉舟,怕他不喜欢这种小家子气的打问,更怕打问的内容是李沉舟所不愿提的,更招人所厌。

这一次,照例地,他向柳横波打招呼,“早上好——要一起去翠湖遛马吗?”

小妮子呢,也照例地撅了撅嘴,大指和食指放在嘴边轻轻啃着,其余三指不自觉地翘成小兰花,从下往上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看了棚子里的小公马一眼,一声不作地走开。

兆秋息就颇没意思地,上前牵了“好孩子”,要把它牵出棚子。谁知“好孩子”嘴里一动一动地咀嚼着草料,赖着蹄子,不肯往外走。脖子却弯到一边,上唇“捋捋”地颤动,调情似地去贴大青驴的嘴。总是很沉默很稳重的大青驴,全神贯注地吃着草料,脑袋悠悠地撇开,不理会它的示好。“好孩子”锲而不舍,扛着脖子一下一下地去顶大青驴,前蹄啪啪地打地,慢慢急躁起来。兆秋息瞧着稀奇,心想这青驴看着不像母的,怎么驹子也会冲它发情。钻到里边蹲下,扒着青驴的尾巴瞧了,正正好一根黑乎乎毛茸茸的小鞭子撞到眼前。于是拍拍青驴的屁股,站起身来,拉着小公马往外走,“人家也是带把儿的,别弄错了……”拽紧缰绳。然而绳子都绷细了,“好孩子”还是脖子绕在青驴的脑袋上,一副情意绵绵不想分开的架势。兆秋息拽了半天,没拽动这匹蠢蠢情动的小公畜,原地端详了半天,终于也去解大青驴的缰绳,预备把两个一道牵出去遛遛。两股绳子绕在手上,眼看着大青驴迈了步,小公马也颠颠地跟上了,后边就有人道:“你牵驴子出去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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