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行文冷笑,“要杀便杀!”
竹儿淡淡地,“我不杀你,是因为你父亲宁死也要护着你,不然只凭你残害同胞,逆弑生父,便是千刀万剐之罪!”
莫行文沉默片刻,神色间忽然有了一丝愤然,“我哪里及得上你,学问不如你,功夫不如你,就连做帐,我辛辛苦苦学了那么久竟及不上你看一眼的功夫!”
“你长得比我好,你出身比我好,脑子比我好,你有好师父好先生好师兄,是金尊玉贵的王子皇孙,这些我都认了!可是你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跟我抢爹?!我才是他亲生儿子,他却为了你把我当做弃子一般抛弃!”
“我花了多少功夫找到他,他却连正眼都不看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他会守在这里,还不是因为你在边关?!可是娘亲被活活……的时候,他在哪里?!我本来便是无父无母的庶子弃子!又谈何逆弑生父?!”
竹儿看着莫行文通红的眼圈,从来没想过印象中那个讨厌的,骄傲的二弟竟然是这样的压抑愤恨。沉默良久,他温声道:“文儿,无论如何,他是你爹,他愿为了你去死。”
这句话仿佛是最后一根稻草,莫行文猛地拔剑向自己身上刺去,“我不稀罕!”
“文儿!”竹儿一把夺过利剑,“你放肆!随我走!”
莫行文倔强地红着眼不肯动。
“冰天雪地的,你能去哪里?!”
“与你何干?!”
“莫行文,你叫了我十年大哥,你说与我何干?!”竹儿不由分说地拽着莫行文上了马车,喝道:“走!”
莫行文还要挣扎,被竹儿点了穴道扔在马车里,晚上起了大风,呼啸的风夹着雪子打在车上,别样寒凉。
竹儿守在已经昏睡过去的莫敬韬身边,小心翼翼地将丹丸化了水喂莫敬韬。
莫行文瞪着身下的车板,仿佛想要将马车看穿。竹儿叹道:“再有下次,我代父亲执行家法了。”
莫行文瞪大了眼睛看着竹儿,满面羞红愤恨,却因穴道被点说不出话。
“男人立于世,一死多简单,活着才是有担当。你做错了事情,就这样敢做不敢当吗?”
竹儿不理会莫行文挣得满面通红的想要辩驳,继续道:“义父是怎样的性子,你比我更清楚,宁折不弯,最是执拗耿直。他这辈子重恩义,肯担当,从来不求谁不靠谁,性情最是坚忍。他为了大伯忍了多少年,谋划了多少年,为了莫家不受牵连,含冤忍辱却一声不吭,文儿,你跟在义父身边时日最长,你何曾看过义父求过谁?”
“可是今日,他为了你的前程性命甚至向我这个后生晚辈下跪求饶!他是真的报了必死之心的!文儿,你就一点也不……义父也是人,总有周全不到的时候,可是他……”
“若是义父醒来知道,他一心要用性命周全的儿子竟然宁死也不领情……你让义父,情何以堪。”
莫行文开始还挣扎,听着听着,却怔怔流下泪来。
他不稀罕,谁稀罕!可是,竹儿的话就像是一把刀在他心上狠狠地划着,疼痛难当。
明明是爹抛弃他,不要他,可是,可是……
莫行文的目光看向父亲,复杂难言。
竹儿带着莫敬韬在山洞的临时据点安顿下来,跳跃的火焰隔绝了洞外呼啸的寒风,莫敬韬缓缓醒转,见到莫行文的第一句话却是,“跪下。”
声音不大,却很严厉。
莫行文怔了怔,咬唇跪下。
“你长出息了,背祖忘宗!”莫敬韬说话间还有些咳喘,“从今日起,我莫敬韬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他追究的是莫行文残害同胞之罪,却不是逆弑生父之罪。在他看来,没有教好儿子,是他没有尽到责任,儿子弑父,过错在他。可是国家大义有失,他虽心痛,却万万难容。只盼着这般严厉,能让儿子迷途知返,真心改过。
莫行文嘴中说得凶狠,可是真听到这句话,却犹如晴天霹雳,震得他连话也不知道怎么说,只是呆呆跪着。
“义父,二弟还小,他不懂事,等义父精神了,怎么打他都行,何必就不要他了呢。义父不管着他,岂不是由着他愈发放肆?”竹儿赔笑劝道,旋即在莫敬韬沉冷的目光中收敛笑意,沉默了。
莫敬韬吃了药又昏睡过去。莫行文不知所措的跪着,也不说话也不起身。就这样跪了一天一夜。
次日傍晚的时候,莫敬韬无端发起高烧,冰天雪地的,伤口情势却无端加重。
缺医少药,竹儿贴身侍奉,急得嘴角都起了泡。
眼看竹儿一夜没有合眼,莫行文迟疑的问道:“我听说若是伤口不好,将血放出来就无碍了。”
竹儿没有吭声,这一点他如何不知道。只是这里条件太差,失血过多,但有万一,只怕再是回天无力。
“我的血,可以用吗?”试探的声音带了不确定,竹儿先是一怔,看向莫行文,“要用的不是一点血,天寒地冻,附近没有人烟,但有万一,你会受不住。”
“我不怕。”莫行文不自在地扭过头去,小声说道。
竹儿犹豫片刻,神色间不知怎的就带出几分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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