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也爱你。”
黄少天终于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那么委婉地表达了一圈儿,最后这人一句话就把他打发了,但他转念一想,方才他还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他的词语,鄙夷地觉得世界上任何溢美之词妄图来概括他都是不自量力,但现在他倒是想出一个。
别的不提,就冲他这句话也能看出喻文州的一个很大的优点——他眼光很不错。
于是他们将人群中的欣羡和议论都远远地抛在了身后,一起去了国际事务处所在的办公区,到了楼底下黄少天却突然站定,说不和他一块儿上去了,喻文州笑着问道:“你紧张?”
“谁紧张,你才紧张,我看到我毕设的导师了——哎呀我去那边等你不能让他发现我!昨天他就说我那个初稿不行要我改,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还没想这么快再死一次……你快去吧我去那边等你!”说着就往后倒退了几步,冲喻文州摆摆手,自己闪到一棵树后面去了。
喻文州哭笑不得地回头去看,果然看到弦乐系一位以苛刻严厉著称的老教授正不紧不慢地从另一边走过来,那速度像是节拍器卡在最底下似的,一步一步慢的人心急,想避也避不过。
于是他就自己上了楼,推门进去一看,他们作曲系的几个教授老师竟然都在,看他进来,都招呼他赶紧过来,当初作为他的指导老师推荐他去参赛的林老师递过来一个封得严严实实的信封,所有人都一齐看着他,办公室内安静极了。
这项比赛有着很高的声誉和长远的历史,至今也仍然保留着使用信件来通知比赛结果的传统,那种样式的信封喻文州曾经在办事处见过,却和他今天拿的这个有些不同。
至于哪里不同,所有老师那副欲言又止却又为了此刻严肃重要的氛围不得不憋着的表情就足够说明一切了,这比赛也可能是为了替参赛者省一点心惊肉跳的时间,通过用学校纹章颜色的区分,在信封上就把结果提前告知了。
而此刻他手里的这一封,正面端端正正地镌着金色的纹章,花纹繁复完整,在光线下有着些微的反光。
这就是最后的结果了。
他心里一时间翻涌起无数想说的话,却又在那最短暂的一霎间全部平息,他攥紧那个拿在手里有几分重量的信封,那个他曾经以为会决定他的未来,改变他的人生的结果——现在看来他的未来或许是被改变了,却不再是被这简简单单一封信。
他对着这几位从入学以来给过他无数鼓励和帮助的师长低下头来,深深地鞠了一躬。
一路走来或许有过荆棘密布与礁石险滩,但所幸他从不是孤身一人。
最后他还是没有在办公室里拆开那封信,解释了理由也承诺了到时候一定会再带回来给老师们“带到别的院系去显摆”之后他终于被放行,从楼上到楼下明明就那么两三分钟的路,平时几步就算走完,现在他心里却是以往从未有过的急切,明明近在眼前,却还是如此的迫不及待,想要将这一切同他一起分享。
黄少天已经避过了他的导师,现在正大咧咧地站在外面,远远地看到喻文州手上似乎拿着个什么东西就急急忙忙地往外跑,喻文州向来都是平静又稳重,他还从没见过他什么时候这样急切过。
他本想往前几步去,可这时候突然手机的邮件提示音响了起来,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可能是他导师刚刚其实还是发现了他,让他下午赶快麻利劲儿地带上论文滚去办公室受死,或者是院系里别的什么通知,这一时半刻不看都不打紧——但不知道为什么,他鬼使神差似的解了锁点开了邮箱,看到发件人和邮件预览的第一句内容时,他呼吸一窒,然后抬头去看喻文州。
他们面对面地站着,黄少天手里拿着他的手机,喻文州抓着一个已经被他捏得有点儿皱巴了的信封,一时半刻却都没人说话。
正午的太阳从寒冷冬日的萎靡中渐渐回过了神,在他们头顶投下已经略有春意的光,迎面而来的风里已经没有了冷冽的寒气,春天正在从绵长的沉睡中苏醒,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了异常应景的春之歌,流动甜美的乐声被风送着飘在了耳边,又转瞬被风吹散了开去。
那一刻黄少天甚至是觉得有些恍惚的,他脑子里一时间像是同时在思考着很多问题,却又全部都找不到答案,很多情景画面一帧帧回放重现,将他这杂乱无章的思绪冲得更加的七零八落。
那一瞬间他突然想,原来梦想实现,是这个感觉。
从前小时候的他有时候会想,为什么人要有梦想呢?那玩意儿看不见摸不着,日常生活里最大的用处也不就是跟一帮小伙伴扯皮的时候看谁说得最酷炫最拉风,还没有一罐子巧克力豆来得实在。
但后来他慢慢知道了,有梦想不一定能实现,可是如果没有的话,那人生将会是多么的枯燥而无趣啊。
如果他不曾感受过那些奔腾在古老旋律中的汹涌暗流,如果他不曾看到过从乐曲中涌现的星辰和宇宙,那么他就永远都不可能踏上由星光和荆棘铺就的路途,更听不到远方来自教堂与森林的乐声——高贵的神祗将音乐作为礼物馈赠与人间,而人间却不幸早已在百年前就断了同天堂的联系——可他觉得不甘心,觉得不满足,他决心是要踏上那神坛,将那扇尘封已久的大门推开一探究竟的。
而如今他走过了如此短暂又漫长的路,梦想仍在前方引领着他继续前行,而当他旅途劳顿却兴致不减地站在那扇古老的门前时,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牢牢握住了另一位同样满身风雨却步履坚定的人的手。
他看到了喻文州手里信封上象征着最高荣耀的金色纹章,而喻文州也看到了他收到那封邮件里,相同的寄件人与开篇那一句虽然俗套,却永远会给人无尽惊喜的短短句子。
“少天,祝贺你。”他笑着伸开双臂去拥抱他,重复着那句话,而黄少天回应他的也是一个紧紧的拥抱,他把脸埋在他肩膀上不肯抬头,却是一个亲密又无比依赖的动作,他停了一下然后闷声闷气地回答道,“谢谢。”
停了一下又重复道:“谢谢你。”
喻文州笑着去蹭他的脸颊,轻声道:“我也一样。”
他那个属于作曲家思维的世界里,有着无数关于未来世界的构想,愿意付出毕生心血来追求的理想是遥远天际永恒不灭的繁星,必须要走的路上会有孤独的荒野与崎岖的山路,充满迷雾的原野与蔚蓝却莫测的深海是瓶颈与灵感的摇篮……
而这一切都比不上心口那一点温存的火,那是他愿意一直和黄少天一起执手走下去的勇气和决心。他曾经想要的能不断追寻的梦想与伴侣现在都已全部拥有,而与此同时,他最为害怕的,却不过是这一切从未在他的世界发生,他从未遇到过这似乎该是他命中注定的一位。
而如今终于尘埃落定。
这时候似乎应该再说点什么来称赞一下他。黄少天把脸埋在喻文州脖子和肩膀间深沉地想道,于是他收回手臂抬起头,很认真地说:“我觉得……”
“什么?”喻文州眨了眨眼睛,疑问地看着他。
“你是个眼光很好的人。”
大概是之前的惊喜太有冲击力,喻文州一时半刻找不到他们现在有了一个非常靠谱的共同的未来,和他眼光很好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于是他愣了愣,重复问道:“少天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这么前途一片光明,既优秀又英俊的人,你不喜欢我那你还能喜欢谁去啊?所以我说你眼光很好,这是在夸你呢!”黄少天一边解释一边把手机揣回兜里,还挺得意地冲喻文州挤了挤眼睛。
他们一起从这里往回走,不时有风从身边拂过,空气里似乎已经有了属于春天的泥土和青草香,太阳正好,把前方的柏油路都照得亮晶晶的,冬天似乎像是那逝去再不可追的过去一样撒丫子跑出去了老远,而春天已经日夜兼程,在将要赶来的路上。
风吹过,他觉得有点儿惬意地眯起了眼睛,黄少天本以为这是个幽默而有趣的玩笑,就等喻文州回自己一句“你说的没错”,但却没想到喻文州居然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特别坦然地看着他,却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回答:“我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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