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宁帝吩咐侍卫在马车里铺了柔和温暖的毯子,可马车的颠簸始终让骆铭轩紧皱着眉头,眼前一片漆黑毫无焦距,加之胸口的伤,一路上骆铭轩始终昏昏欲睡,眼前不停闪现着无数片段,有小时候自己和宁帝互相追逐嬉戏的画面,可下一秒画面就变成成年的宁帝一脸阴郁的望着自己,无论自己怎么呼唤都只是回以冷冷的笑,又看见云妃温和带笑的轻唤着自己的名字,待他回过头看向云妃的时候,却见云妃满脸悲戚的蜷缩在冷宫一角。骆铭轩浑身一个激灵,惊恐的清醒过来,却发现全身冷汗,手脚冰冷。一双手覆上了他的额头,似乎叹了口气:“有点低烧,再多睡一会吧。”听见宁帝的声音,骆铭轩急忙坐正身子,刻意和宁帝拉开一点距离:“我感觉好多了。”宁帝见骆铭轩的举动处处透着恐惧和排斥,不由得有些懊恼,却终是顾及着青年有伤在身,神色疲累,没有再多说什么。宁帝考虑到骆铭轩的身体,特意吩咐侍卫放缓了回程的速度,马车行驶了两天一夜才慢慢抵达皇宫。马车才刚刚停稳骆铭轩便迫不及待的掀开车帘走下马车,像是为了维持自尊又像是为了向宁帝证明什么,可惜眼睛的无法视物使得他一只脚才刚走下马车,另一只脚便被束马的绳子绊了一下,整个人顿时向前扑倒下去。“小心!”宁帝惊呼一声,立即上前扶住了青年险些摔倒的身体,心中虽恼怒青年的倔强,嘴上却是温和的话语:“别逞强,有什么事待把身子养好了再做也不迟。”说着便支撑着青年的身体扶着他慢慢走向宫门。骆铭轩皱起了眉,自打受伤以来宁帝便似变了一个人一样,对自己关怀备至,就算多次触怒了宁帝,宁帝竟不愠不怒,还是柔声细语安慰着,全然不像从前那般冷言冷语,嘲讽淡漠,骆铭轩甚至都有一丝错觉,感觉时空翻转,宁帝还是当年那个温和有礼,阳光爱笑的太子殿下。骆铭轩低下头浅浅苦笑了一声,事到如今自己又何必再痴人说梦,宁帝之所以会改变,不过是出于对自己的同情和怜悯,他不需要同情,他不要日后都生活在他人或奇怪或鄙夷或同情的眼光里,他宁愿完美骄傲的谢幕,却不愿从此只能依靠他人生活下去。觉察到骆铭轩脚步的迟疑,宁帝侧身望向青年:“怎么了?”意识到自己走神,骆铭轩急忙摇摇头,宁帝不疑有他,扶着骆铭轩走进了凤桐殿旁边的偏殿休息。挥退了伺候的太监和宫女,宁帝眼神锐利的望着倚靠在床榻上的青年:“现在这里没有旁人,告诉我,你是怎么中的毒?”骆铭轩愣了愣,万万没想到宁帝会突然如此发问,沉默了几分钟才缓缓开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没什么好说的。”宁帝被骆铭轩这一番云淡风轻的态度梗的说不出话来,宁帝清楚骆铭轩若是不肯说,自己是无论如何得不到答案的。正在兀自沉思时,殿门忽然被猛的撞开,太子一阵风的冲了进来,宁帝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一个小太监跟在太子身后,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奴才该死,殿下一定要闯进来,奴才拦不住,陛下恕罪...”宁帝抬脚朝小太监踹了一脚,面色不善的吐出一个“滚”,小太监立刻屁滚尿流的退下了。骆瑞清一把扑到青年的怀里,将小脑袋在青年怀里蹭了蹭,撒娇的说道:“六叔,我好想你啊。”骆铭轩迟疑的伸出手摸索着摸到了太子,语气有些迟疑:“是...瑞清吗?”骆瑞清抬起头来,正不满于骆铭轩的疏远态度,却在看见青年的双眼时猛然一惊,声音中已然有了些许哭音:“六叔,你...你的眼睛...”骆铭轩安慰般笑了笑,坦然的说道:“我的眼睛看不见了。”骆瑞清先是感到惊诧,下一秒他站起身,愤怒的使出浑身气力撞向了宁帝:“父皇,六叔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六叔?”宁帝没有防备,被骆瑞清猛力一撞不由得后退了几步,又听见骆瑞清满脸愤怒的指责自己,宁帝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怒火:“放肆!朕是你父皇,你就是用这种态度和朕说话的?”骆瑞清看到宁帝暗沉的脸色并不畏惧,大声反驳着:“皇帝也是人,也要讲究是非道理,你这样公报私仇报复六叔,算什么明君!”宁帝听见太子这番话更是怒火燃烧,举起手就要扇过去,终究是自己疼爱的儿子,顿了顿手掌还是放了下来,全身却气愤的微微颤抖。宁帝没吭声,一旁的骆铭轩着实听不下去了,语气严肃的呵斥了一句:“够了!瑞清,于公他是皇上,于私他是你父亲,于公于私你都不能这么对你父皇说话。”骆瑞清吃了瘪,又看了看宁帝的神情,也觉得自己太过放肆了,心中不由得有些愧疚自责,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父皇”,宁帝一语不发,转身快步走出了大殿,太子一阵心慌,急忙追上去,殿门却被重重阖上,隔绝了骆瑞清的视线。
第45章
宁帝从没像现在这样感到失败,作为一国之君,他一直享受着万人跪拜景仰,可宁帝心里清楚,很多人都是口服心不服,表面上对着自己是一副谄媚恭敬的模样,转过身立马就在心里唾弃鄙视,宁帝依稀记得当年初登帝位时,很长一段时间四周都充满了林林种种的目光,无不为骆铭轩的落败感到惋惜,宁帝对这些并不在意,天下都是自己的,区区悠悠之口的谈论根本不会激起什么波澜。可如今宁帝第一次感到了疲惫,骆瑞清是自己从小疼爱有加的儿子,今日却说出了一番冰凉透心的话语,宁帝不想否认骆铭轩受伤和自己多多少少撇不开关系,可是联想到骆瑞清那愤怒至极的话语和毋庸置疑的态度,宁帝就觉得一阵阵悲凉,多年的父子感情竟是连一丝信任也没有吗?宁帝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莫非这是自己的报应吗,得了这天下却最终要失去其他的所有吗?多日来的长途奔波加上睡眠不足,一股股疲累在这一刻似乎全涌了上来,宁帝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扶着身旁的一根柱子闭了闭眼。“陛下,几位太医已去偏殿为轩王诊过脉,不知...”一个小太监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没等他说完,宁帝便不耐烦的挥挥手:“叫他们都过来。”几个太医急急忙忙奔走过来,正要向宁帝行礼,宁帝摆了摆手:“如何?”“回陛下,臣等仔细探查了脉象,王爷体内的确有两种毒素,本都是致命的毒,按说交融在一起必死无疑,可是...”太医们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宁帝已然皱起了眉:“说重点。”太医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接着说道:“虽然毒素蔓延抑制的很及时,可仍是有一部分和绝虞殇融在一起,加之后期服用药剂不合理,导致了王爷失明。”“不合理?”宁帝听见这几个字,心中的那丝怀疑越来越清晰。“是,臣等看了药方,药量明显偏大,如此用药初期效果明显,但对人体的伤害颇大...”太医顿了顿,又加了一句:“王爷伤在左胸,身子实在不宜饮酒。臣等素闻王爷喜好饮酒,从今往后必须要戒了这嗜好。这伤口颇深,若不好好调养只怕会落下病根。王爷的眼睛配上适当的药汤和药浴,还是很有希望复明的。”听着太医们的叙述,宁帝只感觉恼怒异常又啼笑皆非,自己堂堂一个君王居然被一个庸医骗的团团转,骆铭轩偏偏还成为了这个庸医手下的试验品。宁帝怒极反笑,“来人,就是把这京城翻过来,也要把那个庸医给朕抓回宫!”太医们面面相觑,抬眼瞧了瞧宁帝的神情,都识时务的借机退下了。宁帝盛怒的神情下一秒变的茫然,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负着手慢慢走向寝殿。
宁帝将手中的奏章朝御案上狠狠一摔,一旁倒茶服侍的宫女吓了一跳,手中的茶壶没拿稳,险些掉落在地。出宫这段时间奏章几乎堆成了小山,都等着宁帝回宫定夺,宁帝回宫这些天迅速处理了那些地方的贪污官员,又争分夺秒的批阅了十几日来堆积的奏章,自然没有时间看望骆铭轩的情况。为了便于调查,也为了方便青年养伤,宁帝暂时封锁了回宫的消息,王府的人还并不知道骆铭轩已经回宫。平日里青年就待在偏殿,宁帝安排专人服侍他用膳用药,宁帝觉得自己如此用心,青年就算不感激涕零,也会心满意足享受自己的安排,谁料今日随手唤来个小太监一问,竟得知骆铭轩将太医院每天辛苦熬好的药汤全都偷偷倒掉了,宁帝特意吩咐御膳房制作的药膳青年也没有怎么吃。近来和太子的关系紧张,青年又这么不配合,宁帝不禁有些烦躁。放下手中忙碌的事,宁帝推开殿门走向偏殿。
听见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骆铭轩直觉又是太监送来每天汤药的时辰了,他皱了皱眉,“拿走吧,我不会喝的。”“你究竟在闹什么脾气,药不喝,饭也不好好吃,你觉得这样做很有意思吗?”门边意外传来宁帝微怒的声音,骆铭轩一惊,随即平静下来:“我已不想活,你又何必如此逼我?”声音不大,宁帝却听得清清楚楚,他明白青年心中的想法,放缓语气说道:“我这么做不是在同情你,权当作哥哥对弟弟的关心吧,况且你救驾有功,我也不会放任你不管。”骆铭轩敛下眼睑,低低笑了笑,原来宁帝是对自己舍身救驾心怀感激,因此才这么不遗余力的照顾他,若是宁帝知道那刺客根本就是对着自己而来,和救驾一说毫无干系,又会作何反应呢?骆铭轩当时看的很清楚,那个刺客虽然蒙着面,但那双眼睛骆铭轩不会忘记,当年自己在清渝殿,面对着太后和众多太后的心腹影卫喝下毒酒时,他就见到过这双眸子,这次刺杀与其说是意外,不如说是太后精心设计冲着自己来的。如今宁帝如此说,骆铭轩也不想当场揭穿真相,他点点头,算是答应了:“王府里有下人,墨竹更是自小跟着我,习惯我的一举一动,要淮勋和墨竹进宫来就好,你不用安排人照顾我了。”宁帝从没听说过楼淮勋这个人,有些奇怪:“淮勋?”“他是我的义弟,做事稳重得体,也很懂得规矩,请尽管放心。”宁帝听见义弟两字,又看见骆铭轩微微带笑,一脸信任开心的模样,心中不知为何感觉有些恼怒,闷闷的“嗯”了一声,本应该因为青年的顺从感到欣慰,却意外的心情低沉起来。
第46章
“六叔,我来了!”耳边又传来熟悉的略带撒娇的童音,骆铭轩不由得苦笑一下,这段时间太子几乎每天都会跑来这偏殿来看望自己,自打那次和宁帝大闹一顿后,骆铭轩能感觉到,这个小侄子心里也很不好受,骆铭轩明白,毕竟是父子,骆铭轩也不希望这对父子一直这么僵持对峙,这些日子都在旁敲侧击的教育开导太子,反复解释了这次意外和宁帝无关,太子也的确有软化的迹象,相信了不是宁帝对骆铭轩下的狠手,吞吞吐吐答应会去和宁帝道歉,可还不到一天,太子又气鼓鼓的回到自己这里,原因是宁帝在朝臣中为太子重新挑选了几个新太傅人选,骆瑞清狠狠发了一通脾气,他讨厌宁帝自作主张的急着要他人取代六叔的位置,原先承诺会和宁帝道歉也成了泡影。这次宁帝和太子闹得不快也惊动了丽妃,她特意把自己的宝贝儿子叫去苦口婆心教导了一番,谁知事与愿违,骆瑞清不但不接受建议,还认为丽妃是被宁帝收买了,没听几句扭头就走了,楼淮勋拿着书卷推开房门进来时看见的就是太子嘟着嘴,喋喋不休向骆铭轩抱怨的场景。“六叔,母妃太爱父皇了,所以才会处处向着父皇说话。父皇就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从来什么事都是按照自己的意愿来,这次他做的太过分了,我不会妥协的!”骆铭轩微微愣了愣,说宁帝独断专行还能理解,这是历代帝王惯有的作风,可他并不认为宁帝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单是从他痛恨自己多年却始终没有动手除掉自己来说,骆铭轩便感觉宁帝的内心不至于那般冷硬。面对小太子义愤填膺的控诉,如今他也不知再该说些什么,索性沉默了下来。楼淮勋见骆铭轩已面露疲色,而太子仍在那里说个不停,忍不住上前一步拍了拍太子的小脑袋:“小鬼,我带你出去玩玩吧。”骆瑞清本来对楼淮勋的无礼有些恼怒,听见玩这个字,立刻兴奋起来:“要去哪里玩?”楼淮勋认真想了想,“去骑骑马如何?”话音刚落,骆瑞清已经拍手应允了:“区区骑马岂能难倒我?让你见识见识我的骑术。”楼淮勋笑了笑,转向骆铭轩:“王兄,我带太子出去骑马,你好生休息,有什么事要墨竹通知我。”骆铭轩明白楼淮勋的用意,点点头表示感激:“淮勋,麻烦你了。”前几日宁帝一道圣旨下令墨竹和楼淮勋进宫,墨竹看见自己立刻难过的大哭起来,倒是楼淮勋,自始至终都显得很平静,没有很大的情绪波动,只是安静的跑前跑后,细心照料,骆铭轩在心中暗自感叹,楼淮勋确实在慢慢长大,除了感激,心中对楼淮勋更多了几分赞赏。将一切都安顿打理完毕,楼淮勋牵起太子的手步出了房间。
马场上,两个互相追逐的人影,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显眼。“小鬼,你骑得是马吗,怎么跑的和驴子一样快?哈哈哈...”楼淮勋策马跑在前面,回头看了看落在后面的骆瑞清,眼中笑意更深。骆瑞清狠狠瞪了楼淮勋一眼,他向来对自己的骑术自豪,谁知道今日竟败给了楼淮勋,他泄愤似的用力朝坐骑甩了几鞭子,宝马顿时发出一声嘶嚎。畅快淋漓的在马场驰骋了半个多时辰,此刻两人都浑身大汗无力的躺倒在草地上,脸上却挂着笑容。“怎么样,小鬼,心情是不是好多了?”楼淮勋侧过头望着一旁的骆瑞清,骆瑞清喘着气,笑着点了点头。“小鬼,你父皇是为你着想,王兄如今看不见,自然无法再为你授课,想通了就去和你父皇认个错,父子之间有什么坎过不去的。”楼淮勋语气很平静,太子的心情因为这句话又变得烦躁起来:“怎么你也这么说,六叔虽然看不见,可在我心里他始终是我的太傅,任何人都不能取代他的位置。”楼淮勋微微叹口气,显得有些无奈:“算我多事,你横竖都不会在意,可惜你父皇为你操心憔悴,听说这几日脸色很不好。”骆瑞清一下坐起身来,有些紧张:“父皇生病了吗?”“你何不自己去看看,我也只是听说,具体的并不知晓。”楼淮勋眨眨眼,也跟着坐了起来。骆瑞清想到这几日都未见到宁帝,偶尔看见过几个太医进出凤桐殿,心立刻就被提了起来:“你休要胡说八道,父皇身体好得很,怎会突然生病?”虽是这么说着,手心却紧张的攥出了汗。“既然不信,就当我没说过,我们再骑骑马如何?”楼淮勋饶有兴趣的望着骆瑞清,骆瑞清此刻哪里还有骑马的兴致,站起身飞快向凤桐殿跑去。身后的楼淮勋在心里偷笑,小声说了一句:“小鬼,你还需要时间慢慢长大呢!”
骆瑞清来到凤桐殿门口,发现殿门口竟然一个守卫都没有,他小心翼翼的把殿门推开一条缝隙,探头望了望,轻声走了进去。宁帝靠在躺椅上睡得正熟,手边整齐的放着未批改完的奏折。宁帝向来喜欢安静,支走了身边伺候的太监宫女。这几日连着熬夜处理政事,加上忧心太子和青年,一向铁打的身体也抗不住,有些着了风寒,吃了太医开的药,此刻难得的抽出时间补眠。骆瑞清靠近看了看,宁帝似乎消瘦了一些,脸色憔悴,他心中一痛,只觉得万分的自责和愧疚。情绪波动的骆瑞清不小心碰到了身边的小桌,一堆奏折落地,发出巨大的声响。睡梦中的宁帝皱了皱眉,慢慢张开了眼,面前有个模糊的人影,宁帝按了按额头才看清是骆瑞清。“清儿?有事吗?”宁帝对骆瑞清的突然出现有些惊讶,骆瑞清看见宁帝双眼布满了血丝,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清儿,怎么了,谁欺负你了?”看见骆瑞清大哭,宁帝一下子急了,第一反应就是有谁冒犯了太子,脸色变得严肃。“父皇,对不起...对不起...我...”骆瑞清只会断断续续道着歉,别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宁帝叹口气,将骆瑞清抱进怀里:“清儿,没事了,你是太子,未来的国君,快把眼泪擦掉。”骆瑞清靠在宁帝怀里仍旧是哭,不知哭了多久,宁帝见骆瑞清没了反应,拉起来一看,发现小家伙哭着哭着竟睡着了。宁帝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抱起骆瑞清走到内室,小心的放到床上,为他盖上锦被。骆瑞清嘴角微微笑了笑,似乎做了一个甜美的梦。
第47章
骆铭轩在听见宁帝和太子和好如初时终于大大松了口气,又听见宁帝身体微恙时,平静的内心还是不可抑制的起了一丝波澜。自己的这个三哥他再了解不过了,从小到大除了那段时光和自己在一起时故意伪装出来的温和可人,其余时候永远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将身边的人都当做对手提防,骄傲好强的性格让他整日都紧绷心弦,事必躬亲,竭力把每件事都做得尽善尽美毫无瑕疵,如今做了帝王大大小小的琐事更是扑面而来,骆铭轩不用看也能猜想的到,宁帝作为帝王炫目的光环下掩藏的尽是深深的疲惫和无奈。自从失明以来,除了每日的膳食药汤,宁帝还经常派人送来天山雪莲,千年老参,冰糖燕窝等上佳的补品,骆铭轩明白这些东西都是价格不菲且千金难寻的,很多都是各国使者进献给宁帝的,骆铭轩对于宁帝这番用心却并不觉得感激,宁帝这么做怎么看都是在把自己当做一个废人在看待,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出于同情和不忍,想到后半生都要生活在一片黑暗中,骆铭轩就感到一阵茫然和伤感,不过让他庆幸的是,每晚身体难忍的痛楚再也没有了,想来这是毒素综合导致失明后的结果,姑且算作因祸得福了。
卸下太傅一职后,骆铭轩比从前显得更轻松悠闲,如今眼睛又看不见,听觉就比以前更加敏锐,这天正在偏殿外晒着太阳闭目养神,远远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在自己身旁停了下来,他支起身子,询问了一句:“是何人?”来人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气色比之前好多了。”骆铭轩身子一颤,身边这人竟是宁帝,连忙唤墨竹搬来一张椅子,待宁帝坐下才又问道:“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宁帝望了望骆铭轩,语气不似之前的抗拒和冷淡,再听他说话好比寻常的问候寒暄,一丝笑意不禁划过嘴角:“今日朝中没什么大事,就顺便过来看看。”骆铭轩点点头,又听出宁帝的声音微微有些嘶哑,想来是刚刚病愈。“我在朝中选了一些人接任太傅一职,奈何清儿始终不肯同意,我不想再因为这件事弄得父子失和,但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清儿毕竟是太子,学业方面断然不能耽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宁帝和骆铭轩说话没有再用“朕”这个字,两人的关系顿时拉近不少。骆铭轩剑眉微蹙,太子虽然年纪小,这性子却是倔强的不行,想当初太子也是极力排斥自己,骆铭轩觉得只要给太子一段时间适应,还是能接受其他人的。“清儿是被我宠溺惯了,除了你,还没有哪个太傅他真心接受过。”宁帝望了眼青年的眼眸,微微叹了口气。骆铭轩也感受到了宁帝压抑的情绪,顿了顿,“你也不用太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瑞清是一时没考虑明白,等过了这阵就好了。”“我怎么能不操心,有时候真觉得这个龙椅太沉重了,压的人喘不过气来,也实在想不明白当年我怎么会满腔热情去抢着坐上这个位置。”宁帝长吐出一口气,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骆铭轩听了心中微微一动,他也明白这个三哥向来事无巨细,追求完美,承受的压力自然很大。“皇帝这个宝座如今你也坐的稳稳的,你大可以放宽心,还有什么可担心的?”骆铭轩这番话本是安慰宁帝,可在宁帝听来却是十足的嘲讽,宁帝也并未生气,自嘲的附和着笑了笑:“是啊,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为了这个皇位,他的兄弟或反目或离散,一向疼爱的儿子也险些与自己决裂,到最后他除了皇位,还能剩下什么?两人因为这句话沉默了很久,许久宁帝才又开口:“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铭靖要回来了。”果然,骆铭轩听见这句话后神色顿时变得惊喜交加:“这可是大事啊,铭靖他什么时候回来?”宁帝看见一直处于消沉状态的青年在听见骆铭靖时一瞬间焕发出精神,心中不由得感到微微苦涩:“大概是过年那会吧,回来看看太妃,待一段时间就回去。”骆铭轩已有大半年没有见到这个小弟,此刻得知这个消息,心中既高兴又有些失落,兄弟重逢他本是开心的,可想到如今目不能视,又难免感到非常沮丧。宁帝没放过骆铭轩神色的变化,他叹口气,握住青年的手:“如今只剩下我们兄弟几个了,错过的我无法挽回,只求不要一错再错,以后有什么事不要再瞒着我,多点信任给我吧。”宁帝是有感而发,他曾怀疑为何青年中毒多年却连太医都探不出来,后来询问王府下人才知道,骆铭轩一直坚持喝隐藏毒性的药,原因很简单,他不想让他人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宁帝只觉得震惊,同时也感到难以言喻的失败,他从来就没有被这个弟弟真正信任过。骆铭轩察觉到宁帝的举动也觉得惊讶无比,犹豫了很久,最终没有把手抽回去,微微点了点头:“好。”宁帝终于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这是第一次能够和青年这样平心静气的说说话,虽然自始自终青年的语调一直很平静,但回想起来,兄弟俩能坐在一起这样不谈政事,不用针锋相对拐弯抹角的组织语言互相抵触,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宁帝抬头看看天空,已是夕阳西下,站起身整理一下龙袍:“天色不早了,我回去了,秋风寒凉,早些回房休息吧,小心别着凉了。”宁帝走后骆铭轩仍是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思考着什么,直到天色完全变黑,他才在墨竹的搀扶下回了房间。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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