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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大人何必言谢呢？”婉儿说着，放慢语速，娇笑起来，像是不胜酒力的少女，面颊微红，眼波流转，拉住崔湜的手说：“婉儿恋慕崔大人的诗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日崔大人肯赏脸赴约，婉儿真是太开心了。”

这个女人瞬间由杀气腾腾转变为柔媚无限的功夫，令崔湜叹为观止。但他并没有从她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因为他想要加入那个满是阴谋的圈子，他不能做张昌宗命运的局外人。作出这个决定，只是一瞬间的事。或许有些意气用事，或许再无退路，但他没有瞻前顾后。他只想投入进去，只能投入进去，别无选择：

我必须知道，他将怎么生、怎么死。我必须进入那个圈子，不管是不是站在他的对立面。

可是，一旦依附了婉儿，我不就成了她的面首了吗？不过，如果只是相互利用的话，应该还算情有可原吧？

但我崔湜真的要堕落到如此地步吗？

虽然很想抽身，但无奈事已至此，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卖了自己，投奔上官婉儿麾下，与他针锋相对，似乎也不错。

这样想着，崔湜对婉儿陪笑说：“婉儿的才华，更是崔湜我可望而不可及的啊。今日赴约，能够与婉儿对坐同饮，是我崔湜几世修来的福气吧。”

——原来，笑着说出这些违心的话，并非难事；原来，我也可以像他一样，无耻堕落；原来，即使已经离开了他，他还在左右着我的命运。

——天啊，我究竟是在远离他，还是在靠近他？为什么，我再也无法摆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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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和上官婉儿在醉仙楼一起喝酒的那天起，崔湜的官运来了。他开始平步青云，不久就升为考功员外郎，主管科考。虽然官职不高，但却是个最容易培养“自己人”的差事。

而他也因为上官婉儿的青睐和推荐，开始进入大唐巅峰处的那个圈子。从此，跟他接触的人，再不是武延基一类的纨绔子弟和青楼妓/女，而是王公大臣、青年贵胄、诗坛才子。

崔湜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崔湜了。他开始按照自己的想法提拔人才，在一群可以左右国家命运的人面前阐释自己的治国之道——这距离他兼济天下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但是，崔湜也失去了很多他曾经很在乎的东西。

每当早上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身边熟睡的上官婉儿时，他都会深深地叹息一声，然后想：崔湜已经不是崔湜了。崔湜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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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四章尽君今日欢-上...

虽然上官婉儿也承认，和张昌宗在一起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错误，但是，她毕竟也曾被他吸引过。而对于他那兄弟张易之，婉儿就绝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因为在她看来，张易之太过阴柔，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她也不会喜欢上一个外表比女人还妖媚、喜欢打小报告、热衷于烧菜、又对古乐过分执着的男人。在她看来，张易之就是个披着男人外皮的女人。

对于这种男人，婉儿一向是敬而远之；而张易之也很敏感，他一早就看出婉儿不喜欢自己，所以也很少搭理她。两个人在宫中见面的机会虽然很多，但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有可能的话，他们都希望老死不相往来。

但这天，婉儿还去张府找了张易之。

见面寒暄后，张易之知道她一定有很重要、不得不找他的理由才会来，所以将她引至偏厅。

两人相对而坐，婉儿不客气地喝下他的上等贡茶，说：“眼看这天气就要凉了，前些日子有人送我一件西域珍品貂皮大袄。可我越看越觉得，那大袄更适合五郎你。不知五郎会不会嫌弃？可愿接受我的转赠之物？”

婉儿主动提出要送礼，张易之微一蹙眉，随即想到她现在就像是被打入了冷宫，急需有人拉她一把，于是说：“婉儿有话何不直说，如此拐弯抹角做什么？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帮你在陛下面前说几句好话吧？”

婉儿装作脸上挂不住的样子，知道已经成功地忽悠了他，很好地隐藏了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于是她干笑两声，说：“五郎绝顶聪明，我这点伎俩，定是瞒不过你的眼睛了。不过，五郎今日若肯帮我，将来一定不会后悔的。五郎想一想，我上官婉儿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一向是知恩图报的。今日你拉我一把，他日我定会十倍百倍地还于你。”

张易之虽无城府，但他也并不傻，他知道这上官婉儿精灵机敏，绝不是他能对付得了的主儿；而她这个人，也绝不是像她口口声声说的那种为恩人赴汤蹈火的人。她说这些话，无非是想让他帮忙美言几句罢了。

见张易之不说话，婉儿又说：“况且，陛下如果原谅了我，不是也就更不会计较六郎的过失了吗？不管怎么说，我和六郎都是一条船上的啊。现在六郎被宋璟告发，身陷囹圄，情势对他也很不利啊。”

听她提到张昌宗，张易之的眉毛敛了一下。

婉儿敏感地捕捉到了他表情的细微变化，看出张昌宗是他的软肋。于是她接着说：“我和六郎交情一场，我也不舍得看他在牢狱中受罪啊。你也知道，这落井下石的大臣多了，万一陛下真的因为谁的一句话生起气来，但到时六郎可就惨了。况且，陛下尽早原谅了我，我可以替六郎说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