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易之皱了眉。虽然他已经打通了张昌宗被羁押的牢狱里的所有看守，确保张昌宗不会受苦，但是婉儿所担忧的，也不可忽略。
婉儿看着他的表情暗笑，又立刻补充说：“大臣这边，凭我之前的关系，那些落井下石的奏章，倒是可以先压一压，只是那宋璟很不好对付……”
张易之点头，说：“这个人我知道，软硬不吃，硬要把我兄弟二人拉下水不可——”
谈话到这里，婉儿确定套近乎已经成功了，但她还是又加上了几句：“五郎，这事恐怕夜长梦多。你也知道，在六郎这件事上，我和你是站在一边的。况且，我和崔大人也有些交情……”
“崔大人？什么崔大人？”
婉儿略一吃惊：难道他不知道张昌宗和崔湜有一腿？她本以为这对兄弟之间是没有秘密的。
“自然崔湜崔大人。”她试探着说，密切观察着张易之的表情变化。
张易之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崔湜是上官婉儿之前的相好。他疑惑地问：“他和六弟被押有什么关系？”
婉儿见张易之的表情，不像是在故弄玄虚，为了取得张易之的信任，她也做了一次打小报告的：“崔湜和六郎的关系，五郎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
“你说什么？”张易之像坐到了弹簧上，瞬间站了起来，惊讶地说：“你说我六弟和那崔湜……”
他突然想到，张昌宗确实曾对他说过，他似乎是喜欢上了谁，但他以为那不过是他随口说说的，也可能是逢场作戏。而如今，这段感情从婉儿口中说出来，也就有了分量，证明它真真切切地存在过、而且到现在也还存在着。
意识到这一点，张易之的嫉妒心开始膨胀起来；同时，他也在心里埋怨张昌宗：为什么连上官婉儿都知道了，我却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隐瞒我？难道你真的很喜欢他，怕我对他不利？
看到张易之脸色大变，婉儿意识到这个消息对他而言并不是好消息。她现在并不确定是什么让他不悦，她唯一确定的是，谈话如果沿着这条线走下去，肯定会变僵。所以，她立刻转移了话题。
为了弄清楚张氏兄弟对她的态度——这也是她此行的真正目的，婉儿试探他说：“婉儿和五郎你一直都没有过任何过节，以前虽然交往不多，但以后就不同了，为何我们不能联起手来呢？”
然而，婉儿虽然换了个话题，但张易之还没从刚刚听到的那个消息中缓过神来。他的思维跟不上上官婉儿的节奏，所以，他显得略微有些迟钝。
用现代的话说，张易之是典型的单线程处理器，他的大脑，在一个时间里只能思考一件事，多了就会出问题。刚刚他就在处理应付上官婉儿这件事：不让她发现他们兄弟合谋暗算了她；而现在，他的大脑被张昌宗和崔湜断袖这件事占据了，他不断地在想：六弟真的喜欢崔湜吗？那我算什么？怪不得这段日子他一直对我不冷不热的。怪不得我觉得我们越走越远了。六弟会和崔湜一起享受富贵，然后把我丢到一边吗？他口口声声所说的，什么死也要死在一起，都是假的吧？他很快就会把我当成路边的石头一样不理不睬吧？
“五郎，你说是吗？”婉儿目光咄咄地看着他的眼睛问。
“哦？嗯。”张易之恍惚了一下，想到婉儿刚刚说的话，敷衍她说：“今后我们兄弟自会放下以前的过节，和婉儿你和睦相处的。”
——终于露馅了！你说会放下过节，也就是承认和我有过节了，那么这次我就是因为那些过节，被你们陷害的了？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问出了自己想知道的事，上官婉儿不露声色，笑说：“是啊，我就知道，五郎你一定会卖我这个面子的。”
然后她推下茶杯，起身说：“我不便在贵府逗留太久，五郎，我就先告辞了。”
“哦，对了——”张易之起身送她，又问：“婉儿是如何知道我六弟和崔湜、和崔湜的……”
婉儿爽朗地笑笑，说：“我和崔湜，不也有过一段交情吗？”
“哦。”张易之失落地点头，在心中推算：上官婉儿和崔湜打得火热，是最近这半年的事。崔湜自然不可能同时和上官婉儿以及六弟在一起，那么崔湜和六弟的那段情，应该发生在半年前了。半年前，也就是我和六弟开始在一起的时间。这么算来，在那之前，六弟是和崔湜在一起的了。记得我们的第一次，他的心情很不好。难道那时他刚和崔湜分开？难道六弟和我在一起，只是把我当做崔湜的替代品？！
上官婉儿在前面走，张易之跟在后面，越想大脑越短路，竟然问道：“那么现在，婉儿和那崔湜……”
婉儿回眸一笑，说：“我和崔大人，已无瓜葛。”
她不知道张易之为什么总是崔湜长崔湜短的，以为他可能也看上了崔湜，于是才这么说的。不过她说的也是事实。
张易之点点头，礼貌地送走了上官婉儿，然后走回屋，一脸苦涩。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就是崔湜的替代品。而现在张昌宗落狱，崔湜多方打探，说明他们很可能已经和好或者将要和好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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