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态度很坚决,让刘嫖有些迟疑,想了想还是摇头,“你还是太小了,不懂高高在上的好处,你看刘彻长得多好,长大肯定了不得。”
阿娇坚定地摇头,“舅舅也不错,薄皇后无子被废,栗姬每日与人争风吃醋,王夫人需要替舅舅开解其他美人,安平后宫,我不想过这样的生活。”她刚醒来就想把重生的事告诉阿母,但压根说不出,吐出几个字阿母也听不见,否则便不用这样麻烦了。
后世人总说她爱惨了刘彻,但自己事自己知,两人就是政治婚姻,她若是对刘彻有感情,不会至今都想不通她为什么在卫子夫出现后没有离开,被退长门宫还要花大价钱请司马相如写那么一篇闻之泣下的长门赋,但想不通就想不通吧,这毕竟是一篇好赋,有文化意义,而且司马相如因此得到了刘彻的赏识,才能没有被湮没,她也不打算纠结这件事了。
毕竟吧,刘彻和她结婚前也不知道她生不出孩子,他花钱给她治病,待她后来知道每年给她治病的钱是国税的五十分之一,就更觉得没必要了,有那钱不如少收税让百姓们能多吃饱饭。
阿娇擦干净鼻血才转回来面对刘嫖,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她和刘彻就是错误的开始,浪费了最好的时光,这一世就放过彼此吧。
刘嫖心头剧震,倒不是因为年纪这样小的女儿看得这样清楚,而是因为女儿瞳眸里像烧着火光一样,那种坚决排斥反对的意志直直透进她心里,让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意识到,女儿是认真的,她真的不想嫁给刘彻,甚至是不想成亲……
刘嫖看她脸色比方才还要苍白,忙急急问道,“阿娇,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今天这件事必须要解决,阿娇缓缓摇头,“阿母,我并不想成亲,如果阿母不放弃,我会请祖母给我做主。”在这一点上她和霍去病想的一样,匈奴未灭,何以为家。
阿娇有些迟疑,但还是补充说,“如果阿母是担心堂邑侯府的未来,那么阿母不要担心,有我在,我会保证阿母阿父兄长们能一直过着现在这样锦衣玉食的生活,这些并不是只有入宫才能做到。”
刘嫖的心一下就痛了,目光中也带了些不可置信,“你是这样想阿母的,觉得阿母是为了荣华富贵,所以才……”
她有这样的考量,但并不是完全是为了堂邑侯府,为了自己的荣华长存,她更想要女儿尊贵一生,过得无忧快乐,并不是要卖女儿求荣,折磨女儿……
阿娇摇头,“我知道阿母是为了我好,但那真的不是我想要的。”
刘嫖心里一震,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从女儿出生就想着要让女儿做太子妃,将来做皇后,乍乍让她放弃,如何甘心,但女儿脸色发白,左手右手握在一起,仔细看能看见她正不自觉捏自己的虎口,偶尔会晃一晃脑袋,这是她头痛症犯了时的小动作,可能她自己都没发觉,刘嫖把女儿拉近了仔细看,发现她鼻翼下,耳廓后都有新鲜的血迹,想着女儿刚才背对着她站在柜子前,定是在偷偷擦鲜血,心也跟着一阵一阵挣扎地疼了。
她把女儿逼到这个地步了么?
她是她的阿母啊,怎么会被权势迷了眼睛,这样害她,刘嫖心里很痛,泪意一下就涌上来了,搂住她连声道,“不想嫁咱们就不嫁,你不要折磨自己,不要着急,头疼有没有好一点,是阿母不好,阿母不逼你了,不逼你了。”这是她心疼的女儿啊,让阿娇挑选,不就是想随着她的意愿么,娇娇认真地同她说不愿意了,她怎么又一直惦记着那些荣华富贵了。
阿娇有些怔忪,在阿母说不想嫁就不嫁的时候,她脑袋里的剧痛一下就消失了,这真是意想不到的事,还以为拒绝了和刘彻的婚事,头痛症这样的代价要伴随她一生了,阿娇脑袋埋在阿母怀里,轻轻吸了吸鼻子,“谢谢阿母,我没事,阿母不要担心难过。”
“头疼有没有好一点。”刘嫖抱着女儿,已经不再想那些女儿将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后,自己是多威风得意了,只是用脸蹭着女儿的面颊说,“生在皇家,不早早定了婚事,说不定会被皇帝指给一些功臣,不和刘彻定亲,也要提前做打算……”
在这个时代生成了女孩,就会有这样那样的不方便,阿娇点点头,“阿母不要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女儿十岁,就是个有主意的大人了,刘嫖心里又高兴又心酸,只是女儿身体一直不太好,瘦瘦小小的一个,也是,宫里面勾心斗角的,女儿进了宫,岂不是要一口被豺狼给吞了,那帝王爱好颜色,女儿都不漂亮了,将来日子不见得好啊,阿娇不想成亲,那大不了以后她就养女儿一辈子,就算是她和陈午都走了,她也会让须郎蛟郎养她一辈子的,不用愁,不用担心。
刘嫖想通了这一层,心里倒是释然了,忙擦干净自己的眼泪,“很晚了,阿娇好好睡,阿母保证,会和王娡说清楚的。”
解决了一件事,还以为还要多费很多精力,没想到阿母一下就答应了,这可比说服阿母不要收贿赂容易多了,阿娇心里明朗,舒朗的笑就挂满了一张黑乎乎的小脸,眼睛也跟着有神得很多,亮晶晶的。
刘嫖看着女儿少见的笑颜,心中也跟着开怀,亲昵地搂着她,“今晚阿母陪阿娇一起睡,可好,娇娇要多笑笑才行,这世上美酒佳肴,绫罗绸缎,金山银山这么多,青山绿水钟灵毓秀,多美好啊,阿娇要开心才行,你开心了,阿母才会开心。”
是很美好,所以更需要尽心的守护。
阿娇凝视着阿母的容颜,也想让她高兴,想了想便在床上靠墙做了一个倒立,脑袋从底下抬起来问,“阿母,我今天练会的,厉不厉害?”
小女孩中衣中裤往下滑,露出细细瘦瘦的小胳膊,倒立着怪莫怪样地手当脚在床榻上来回走,刘嫖收到了女儿的心意,被逗得又哭又笑的,忙让她下来,“厉害,厉害,我的乖女儿最厉害,快睡罢,你身体不行,每日又劳累,耽误不得。”
阿娇便躺下来,躺在母亲的怀里,放缓了呼吸,纵然还是会经常梦见那些血红色,但也有希望的光,并不是很可怕,这一世她才十岁,还可以做很多事。
刘嫖清晨随女儿起了个大早,亲自从库房挑选了很多金贵但轻巧好拿的东西,带着一起进宫去找王娡了,她也不是很挂心提亲又悔婚这件事,她是长公主,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王娡就算心里不舒服,也得忍着,目前王娡是不够格和她干仗的,更何况她打算在背后推刘彻一把,做了好事不收取报酬,世界上哪里来她刘嫖这样的大好人,王娡更应该高兴才是。
阿娇则和兄长们一起读书练武,这次请的师父是晁错。
晁错是一个《汉书》用‘峭直刻深’来形容的政治家,意思是又严厉又刚直又苛刻又心狠。
阿娇跟着晁错学农书,她脑子里虽然有很多先进的农业技术,甚至她知道在这里怎么样从零开始制出化肥来,但因为那种看不见的‘天命’限制,她就是造出来也是白费功夫,所以她得老老实实地从基础学起,不做揠苗助长的事。
这小女孩的时间分置基本上是细到刻钟的,晁错是个严厉,且能从任何人身上挑出毛病的人,也心惊这个小孩近乎木偶人一样呆板苛刻连轴转不停歇的生活,两个月过去,也忍不住劝她休息,“你还是个小孩,连被你捡来的那些小姑娘小子都会哈哈哈玩闹大笑,你怎么不笑,你这样倒像是个木偶人,没有生活的意趣,还不如死了算了。”
阿娇听了倒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哎,先生你说话真的能把人直接气死。”这位大人在朝为官的时候独来独往,性情孤傲,人际关系超级差,差到像朝廷里一些真正的清官、好官、正人君子都想方设法要把他打倒。
阿娇身为局外人,又是晚辈,心里很敬重他,晁错为官时一直悉心研究匈奴兵战,农业强国这两项,只是并没有真正得到皇帝的重视,阿娇现在跟他学,主要也是学这两项。
晁错孑然一身,死过一次倒是交到了这么一个小友,且是救命恩人,心里亦有些感怀,他把《匈奴骑兵书》拿出来给了小友,这是他研究数十年来匈奴兵,与匈奴作战后记下来的,他看见这小友在学习匈奴语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她心中牵挂,很是震动,教起她来,就格外用心。
“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你为什么花费大力气救我,我听淳于意提起过,你救了我之后大病一场,差点没把刘嫖哭瞎了。”宦海浮沉,出生入死,晁错已然明白伴君如伴虎,皇帝的心思是变化多端的,也是无情的,小友纵然是取巧,也是冒着随时需要自戕保护家人的风险,那年她也才六岁。
阿娇捧着《匈奴骑兵书》珍若至宝,摇头说,“我和先生想的一样,对的事,就去做。”那时只是不想她这样未曾付出的还活着,而像晁错这样舍身为国一腔热血全给了江山社稷的志士却冤死了。
她只是做了一件她应该做的事。
晁错不知小友心中所想,只觉她身上有一股很轴的韧劲,倒是暗合了他的脾性,笑道,“学农可不能纸上谈兵,在外风餐露宿流离奔波是免不了的,你可要抗住这份苦了。”
阿娇郑重点头,“学生谨尊先生教诲。”
自从解除婚约后,刘彻便静下来继续自己课业,他每次除了读诗书礼经,弓马骑射外,回自己的书房还会读一些兵书军阵,自己和自己推演军阵变化,每四日出府一趟,去找潜居在长安城的匈奴人学匈奴话,又跟着魏其侯窦婴去了一趟函谷关,回来过了五日,才见韩嫣进宫来找他回禀先前让查的事。
他手底下其实养了一些人,不多,但都是些精明好用的,这次韩嫣中途来调用了几次,想来是有很多意料之外的状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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