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1 / 2）

27.

“叮”地一声，通往地下三楼的电梯打开了。

一位研究员打扮的中年男性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埋着头，一边阅读手中的实验报告一边往出走，整个人看起来非常专注。他的左手腕上挂着一个小小的塑料袋，里面放着刚刚从楼上便利店买回来的咖啡和金枪鱼三明治，对于他来说作为夜宵已然足够。

现在是夜里十一点十五分，少了白天忙里忙外的人们，整个楼层显得非常冷清，一排排泛着金属光泽的实验用具和人体解剖模型就隐藏在办公室的角落里，显得有些吓人，也难怪导演们在拍恐怖片的时候都很喜欢取景夜深人静的医院或研究所。

很快，这位研究员就将手里的报告翻完了。

他抬起头，打算推门进入一间实验室，手都已经把自己怀里的门禁卡掏出来了，下一秒却被余光捕捉到的黑影吓了一跳。

他转头看了看走廊尽头的方向，顿了顿，抬高声音问了一句“谁在那里”。

当然，并没有人回答。

于是这位研究员独自一个人前去查看了一番，最后只看到了一台新添置的自动贩卖机。——还是仿生的那种。

是谁把自动贩卖机放在这种地方的？！不知道灯一照那个影子很吓人吗？！

研究员想把机器往角落里推一推，为此尝试了好几次，怎奈这台贩卖机太重了，虽然谈不上是“蜉蝣撼大树”，倒也不是一个人能搞定的，最后只能放弃。

他返回刚才那间实验室，刷卡推门而入。——这间实验室里摆放着许多精致的仪器，它们都围在唯一那张白色的病床旁，为眼前这位年轻人服务。

宫野匠海闭着眼睛平躺在床上，衬衫的扣子解开了，领口大大地敞着，露出胸口处漂亮的肌肉线条。

一台床头柜大小的仪器接着灵敏的机械手臂和透明输液袋，尖部的短针头此时正活动在青年左侧脖颈处，每扎一次都会将微量药/液/缓慢注入皮下，然后机械手臂抬起，略微避开刚才的针眼，再次刺破皮肤。

研究员俯下身检查了一下对方的脖颈，随后例行公事开口询问对方：“你觉得怎么样？”

青年的眼睑略微颤动了一下，但并没有睁开：“还有多久？”

“快了，最后十针。”

青年应了一声，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等待身旁的机器停止工作，研究员帮他清洗脖颈，上药，拿掉他身上乱七八糟的线，把那些监控生命体征的仪器统统关掉，推到角落里。

“你可以先走了。——三个月之后再来一次。”

语毕，这位研究员的注意力显然已经不在宫野匠海身上了。他看着刚刚经由传真发过来的文件，表情看起来像是吞下了一整个柠檬。

半晌，他压低了声音骂了一句，本是自言自语，却不料被一旁的青年听见了。

”妈的，又是这个小屁孩儿。——她就不能安分一点，这又不是她的项目，管得那么多，**。“

宫野匠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在看到某个熟悉的名字之后转过头看了那个男人一眼。灯光下琥珀色的眼睛显得相当明亮，视线在一瞬间化作**，嗖地一声冲他掷了过来。

原本很有气场的研究员瞬间打了个哆嗦，再开口的时候显得有些结巴——

“……怎，怎么了？”

宫野匠海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面前“瑟瑟发抖”的研究员，心想自己应该如何教训这个背地里咒骂自己妹妹的中年人。半晌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情，又露出了笑容。

“我会按时来的。——只不过，到时候我们恐怕见不上面了。”

“啊？”

“再会。”

青年扣好扣子离开病房拐入走廊中段的厕所，拧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随后双手撑在光滑的水池边缘，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的脖子左侧此时红了一大片，针眼几乎细不可见，倒像是被什么人狠狠地掐了一把，和周围白皙的皮肤相比显得非常突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消。

匠海叹了一口气，甩了甩沾着水珠的双手，平生第一次把衬衫两侧的领子立了起来，企图挡住自己脖子上的痕迹。然而他试来试去，调整了半天也没办法完全遮住，最后索性放弃，就当是他被人揍了吧，无所谓。

青年拐出走廊，顺手掏出自己的手机简单查看了一下邮箱，发现诸星大在两个小时前发了两条短信过来，第一条是询问他晚饭有没有吃；而第二条则是告诉匠海他买了蛋包饭和热牛奶，让匠海忙完之后联系他。

金发青年瞪着眼前泛光的屏幕，想着自己这究竟是找了个男朋友还是找了个妈。

【在哪儿？】

【冷不冷？】

【饿不饿？】

【什么时候回来？】

如果有机会，他想把以上“大君四连”做成鬼畜存在手机里，没事就拿出来听听，估计心情也会很不错。

宫野匠海确认了一下现在的时间，在“给大君打电话”和“太晚了还是算了”中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这里的训练强度他很清楚，所以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扰对方休息。当然，匠海也不是没想过对方会记挂自己，只是怎么都没想到对方会直接坐在在房间门口等人。

他又一次低估了自家男友的执（ben）着（dan）程度。

几分钟后，宫野匠海来到自己房间所在的楼层。——这条走廊里没有空调，通风也不好。药物的副作用以及周围又湿又热又闷的环境让他很不舒服，脑子里的神经一跳一跳地疼，视野有些重影。于是青年停下了脚步，曲起手指狠狠地抵着自己的太阳穴揉了揉。

就这么几秒钟的功夫，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就多了一双黑色皮鞋。——他顺着这双鞋向上看去，最终对上了一双深邃的墨绿色眼睛。

诸星大低头看着他，眉头都拧在了一起。

“……你怎么在这里？”

“今天早些时候，我看了你的房卡。——记几个数字并不是什么难事。”男人的声音比早些时候更加低沉，好像阴雨天翻滚的海浪，虽然他本人一再克制，但宫野匠海还是能听出来对方在生气，“分开之前不是说好了要给我打电话？我的话你还是没有听进去？”

“不是。我刚忙完，看着时间不早了，怕你睡了。”

诸星大紧紧地盯着青年的眼睛，似乎是想从中读出“敷衍”的情绪，不过他最终还是失败了。——匠海说的是实话。面前的人不是不想说，只是怕打扰到他。

“……脖子，怎么了？”

“我——”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诸星大就先一步拉下了他的领子。——一枚乳白色的纽扣因此飞了出去，撞在墙壁上瞬间被弹开，然后落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算了，这点儿事情用不着瞒着他。

当然，也瞒不过。

因此，男人摸上来的时候匠海并没有反抗。——他偏了偏脑袋，把脖子露出来大大方方地交给对方查看。

“……刺青？为什么没有颜色？”

“进去再说。”

诸星大沉默了半晌，伸手从青年手中接过房卡，推开门换好鞋先进去开空调了。而宫野匠海则站在玄关处发了一条又一条信息，直到诸星大返回他身边，皱着眉头抱着双臂站在他面前死死地盯着他，青年这才心虚地把手机收了起来，拉着诸星先生走进卧室，倒了一杯水给对方。

“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嗯。我向你提过，组织手里掌握着一种开发人脑极限的药。在我之后那位先生又培养了几个得力助手。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可能在据点见过，但一般情况下都认不出来……不过你放心，我说的‘几个’真的只是‘几个’，我们不可能像白菜一样遍地都是……今天早上开会的时候，美国的一处研究所报告称其中一人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数值超过了峰值，失控了。所以上面才会这么火急火燎地把我们都召集到各地的研究所进行检查。”宫野匠海停顿了几秒钟，等着对面的人消化以上信息之后才继续开口说道：“还有，我也说过，因为生物波磁场的问题，我的睡眠一直不太好，有时候会影响到我的状态。正好，组织医疗部的成员研究出了一种药剂，可以抑制我的部分感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有利于我的睡眠。所以，我离开你之后就去楼上做了检查，试了药……脖子上的刺青则是一个‘信号灯’，它只会在我失控的时候经由血液里的特殊激素刺激而显色，给我周围的人提个醒。至于为什么要留在脖子上，是因为这个位置离大脑近，纹在脸上显然不太现实。”

“……你还说过，有我在你就睡得很好。”

“是啊，我没骗你。——你比那些药有用的多。在你身边我一直非常正常。”宫野匠海点点头，表示万分赞同，“只是我不想让你因此被他们盯上，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比较好。——这个秘密，只有你、我以及我妹妹知道就行。”

“你为了我才去的，对吗？”

“……他们的提议对于我来说确实十分诱人，我没有理由拒绝。”

诸星大沉默了半晌，然后又接着问道：“药物安全吗？”

“……毕竟是试验阶段，我也没办法告诉你是百分百安全的，不过既然他们敢叫我去试，说明已经比较成熟了。”

“副作用？”